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江野感到从灵魂深处涌起的疲惫与无力,他无比渴望着彻底回归尘土,消逝于黑暗,而不是再经历一遍荒唐的劫难。
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江野眉眼间都是倦意,萎靡不振。
指尖的烟头在半空中若有若无地亮着火光,细细的白烟升起,飘散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次日,额上还有退烧贴的江野带了人去教学楼边上的树林等着,托小弟过去把人‘请’过来。
小弟屁颠屁颠找了柏尘竹的课表,寻去那人课堂上,然而没想到这大学里难得的‘三好学生’旷课了。
小弟回去树林,和江野说了自己扑了一场空的事情,并且犹犹豫豫补了一句,“江少,那不过就是个小喽啰,哪里值得您到处找?”
江野今天换了身更招摇的花衬衫,衣服的鲜艳更衬出他眉目的邪气。他砰的一声捏爆了手中的啤酒罐。“喽啰?”
瞥了眼手上溢出来的酒液,他两口喝光了啤酒,随意一掷,正中几米外的垃圾桶。
江野懒洋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退烧贴,声音疲倦而散漫,“他是个意外。”
一个让他提前感染病毒的‘意外’。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他人生里的‘意外’。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听不懂他的意思,江野不打算解释,他眯了眯眼,“继续找吧,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把人翻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死了,”江野揣着裤兜,眺望着烈阳下的操场,“我也得刨出来,亲眼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晚的柏尘竹回去只顾着翻原主的旧物了,还不知道主角盯上他的事情。
原主的家和上的大学在同一座城市,是座老旧小区,家家都有着阳台,用着同一款凸出去的铁网窗,没贴瓷砖的水泥墙面裸露在月色下。
柏尘竹第一个翻的地方是病历和药箱,他知道这具身体有病,但是他还想活下去。
思及此,柏尘竹动作一僵,唇角抿紧,最后,失力地叹了一口气。
活着太难了。
速效救心丸、□□片、呋塞米片……一大堆心脏病的药物。连同手上几本叠起来的病历,柏尘竹揉了揉酸痛的鼻根,放下病历。
最新一页的诊断并不乐观。
他第二个去找的,是原主的信息。原主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记忆,他连回来都是按着手机外卖地址找回来的。
最终,他从床头柜翻出了厚厚的一本日记,日记本边上夹着一支用了一半油墨的笔,封面四个大字:喜乐无忧。
柏尘竹挑了下眉,暗想原主竟还是个会写日记的。他翻了个身,靠坐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夹角上。
这本日记太厚太重,他只能支起左腿撑着。
柏尘竹翻了前面几页,每一个日期写的日记就很短,只有几句话。看时间估摸是高中时期写的,记载的无非是原主枯燥的学生生活。
某天,原主的父亲再婚了,把他送到这里和外祖母住,说会给生活费供原主到十八岁。
然而没几年,原主的外祖母走了,房子就剩他一个人住着,生活就是学习和兼职,忙得单调且枯燥。
柏尘竹指尖微顿,眉间浮上一层烦躁,他翻过厚厚的一层,最新的一页写着:“新找了份服务生的活,希望一切顺利。”
合上日记本,柏尘竹盯着虚空无意识发呆,指尖像弹琴,轻敲在硬纸壳面上。
那个在日记里活得喜怒分明的少年,无论是在原著中还是在现实里,好像都是在那一脚之后,从世界上消失了。
或许是震动所致,日记本里掉出来一张约莫巴掌大的照片,是当下流行的拍立得照片。
柏尘竹捡起照片来反复翻看,日期水印是最近两个月的。上边瘦弱的原主拘谨地背着单肩包,站在某景点前比着剪刀手,青涩的脸上带上不知所措的笑容。
嗯?柏尘竹目光一顿,视线聚集在原主的左耳上。
他……没有耳洞。
这照片验证了柏尘竹穿越那晚的猜想,谜团越来越多,柏尘竹暂且想不明白,便把照片放回日记本内,干脆把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本来担心原主的人际关系,但现在一看,原主的生活简单到仿佛消失了都没人会注意。
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少年可惜还是什么,柏尘竹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找到备注为父亲的号码。
最新的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钱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这是最后一笔生活费。你既然长大,就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以后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到底是用了别人儿子的身体。柏尘竹想了想,给他发了句话,“末世要来了,尽量囤多点吃的。”
信息发不出去,屡次提示短信发送失败。
这个‘父亲’,大概是把这具身体的手机号码拉黑了。
柏尘竹把手机扔到边上,夜风从老房子的铁网窗吹进来,他打了个喷嚏。
想起这具身体的脆弱,柏尘竹囫囵吞了几颗感冒药,匆匆洗漱完就准备上床休息。
但换上睡衣的时候,柏尘竹扯了扯明显短了一小段袖口,有点疑惑。好奇怪,工作服不合身就算了,怎么原主日常的衣服都会不合身?
等等,柏尘竹心里忽然闪过一种可能性。
他迅速把衣柜里常穿的衣服翻出来,在镜子前都试了一遍。
果然,全都短了一小截。
这身体到底是原主的还是他的?柏尘竹心怀隐秘的侥幸:得找个机会去医院体检,确认一下才行,他可没有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