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柳桃溪瓮声瓮气的摆手,看着乐宴有些急躁的面庞,有些话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生气了?”
此言一出,乐宴和李栖月都有点儿呆滞。
乐宴半晌才笑:“为什么这样问?”
柳桃溪道:“我前两天的话有些过分,我知道。”
明明知道陶姣在乐宴心目中的分量,却还是忍不住想用话刺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突然就情绪战胜理智,说了想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的话。
可乐宴并没有骂她,反而被人拉走了。图留柳桃溪在情绪的深海里起起伏伏,过了两天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今天她看到乐宴来,才松了一口气,仿佛被人从溺水的氛围里拉了起来。
柳桃溪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乐宴。”
乐宴表情怔然。
这是柳桃溪第一次叫他乐宴,而不是乐世子。
他没有感觉到不尊重,反而觉得这是一句很真心的话。真心到了让他会心一笑,感觉心头的乌云散了一点。
“这句对不起我收下了。”乐宴微微一笑道,“但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有些不知所谓。”
柳桃溪摇头:“不,你这样很好。”
不是谁都有坚定不移的本心和勇气,这些都是很珍贵很难得的东西,很多人终其一生不会拥有的东西。
李栖月察觉到了气氛的缓和,心情开始外放了一些,不过半刻就被街边花里胡哨的小摊吸引的走不动道,柳桃溪乐宴几次停下来等她,到后面乐宴也开始彰显本性,开始大包大揽的买东西。东西多了也不叫柳桃溪拿,把自己堆的路都快看不见,才舍得不再掏钱。
柳桃溪只得默默看着,时不时还得捞着李栖月,确定她不会走丢。
今天是中元节前一天,所以商贩们提前就在做准备,什么花灯纸钱河灯香草应有尽有,柳桃溪很快就走到一家卖纸钱的地儿,买了些黄纸。
乐宴视野不全没看见,等探头过去,柳桃溪已经把买的东西藏在了身后。
最后李栖月玩累了,坐酒馆一楼听说书的听的如痴如醉,不乐意走了,乐宴把东西堆李栖月脚边,柳桃溪去拜托酒馆老板帮忙看顾,过来一会儿两人才出来,互看一眼,不约而同来了河边。
这条河是皇家修的,基本是为了消暑和美观,所以并不大,也不太宽,水面距离岸上不远,故而每年放河灯都是选的这条河,不光好看,也能看着河灯安安静静的飘远。
柳桃溪过来是想和乐宴安静说会儿话,可乐宴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片,再从背后拿来一只河灯,把纸片放到了河灯的花瓣上。
柳桃溪仔细一看,那纸条上赫然写着:
愿陶姣诸事随遂,万事皆安。
柳桃溪眼前瞬间模糊。
她眼睛酸涨的无法抑制,只好违背自己想法拼命抬头忍着,不想落下眼泪,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为什么今天就放?不应该是明天吗?”
乐宴默默点燃花灯的中心蜡烛,低着头道:“你说的对,姣姣生死不知,可我不想当她死了去祭奠她。”
他这天放花灯,就是想抢在旁人祭奠逝去的人之前向天许愿。他觉得只有这样做,陶姣才不会被算成已逝之人。
说不定上天看他心诚,会保佑陶姣在外面平平安安。
想到此处,乐宴温柔一笑,俯身把河灯放了下去。
“柳姑娘你知道吗?你真的和她很像。如果她还在,估计跟你年岁差不多大。我也知道我名声不好不学无术,空有脸蛋没有才学,的确很多时候脾气不好又容易冲动不想后果。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在姣姣这个事情上,我绝对不会还是个草包样。”
那河灯飘动过了一小段,暖暖的微光把花瓣照的明亮温润,刚开始放下去的时候亮光还有些跳闪,但很快就安稳了下去,稳定且坚定的发着光。就像柳桃溪此时此刻的心情,从惊彻的震撼渐渐转化成恒久的温暖妥帖。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徒劳的捂住不停流泪的双眼。
原来自己在乐宴的心中,重量有这么重。
“柳姑娘?”
乐宴起身抬头,迎面就看见柳桃溪捂住脸的一双手,他疑惑着抓住柳桃溪小臂移开了一只手,就撞进柳桃溪哭的湿漉漉的目光里。
一直以来,柳桃溪的表情永远是沉稳安静的,身体虽然一看就娇小的有些营养不良,但气质永远是出尘淡漠不惹尘埃,从未有过崩盘。
这是乐宴第一次见她哭。他当即心脏漏掉一拍,有些慌了,问道:“你怎么了?”
柳桃溪挣开乐宴的手转身背了过去,用衣袖胡乱擦擦眼泪,又嫌弃的扑腾袖子,埋怨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哭成这样,又恼火乐宴这样直接拿开她的手撞破这一切。可乐宴又实在担心,几次转到柳桃溪面前追根究底,问问问问个没完,柳桃溪情绪骤然无法抑制,又这样被搞的没办法,只能勉强道:“我眼睛进沙子了不行吗!”
乐宴满脸不解:“这也没风啊,哪有沙子?”
柳桃溪被噎了一下,停住一会又坚持道:“就是有!”
女孩子的心思不好懂。
乐宴只好妥协:“好吧,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