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必要的话,研磨会觉得迟钝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品德,可就是这样不凑巧,他身边这两位亲近的好友都与这个词没什么关系,倒霉的是他自己也一样,压根做不到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他其实很希望自己不会一眼就看出黑尾那满肚子的心思,更希望自己不会留意到塚原为了应付他们所以慢了半拍的笑容。
尽管他无数次想用符合逻辑的论证方式探究这两个人的发展方向,或者像推进游戏的不同结局线一样,提前规划几条路,然而他们不是NPC,这件事也和一眼就能看出解题思路的数学题完全不同,人类的情绪真是最容易控制又最不受控的那个部分。
比如说,当研磨听到塚原说出那句“最近当然是你们比较重要啦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好的歌拿来发solo曲”的时候,他都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黑尾一定只把前半句放在心上,并且认为这是心软的塚原又一次在让步,即便他心里大概也知道这只是在陈述事实,她没有表达出任何在事实以上的情绪,但黑尾就是会这么考虑。最后他再将责任放大,变成一种“都是因为我才会如此”的结局。
好累,只要稍微代入一下朋友的心境,研磨就会觉得疲惫。
这天正好轮到他和塚原做值日,把抹布拧干递给她,站在椅子上的塚原一边擦着黑板,一边说:“宫城预选赛的视频我昨天都剪辑完了哦,今晚就把笔记本电脑还给你。”
“没关系,暂时也用不到。”研磨漫不经心地应答着,顺便弯腰将椅子翻过来都放到课桌上。
“那我就继续用你的电脑编曲了,我的老古董稍微点开几个窗口就能把我的手烫熟,”塚原无意识叹了一口气,“其实Clara和我说的是能不能单独公开出道。”
“乐队呢?”研磨顺着她的话提问,好让她继续把先前黑尾在场时没说明白的都讲完。
“公司的意思是我依旧在乐队做隐瞒身份的鼓手,然后用Ayaka的名字做一名露脸的歌手。”塚原笑了笑,“我说压榨童工也不能这么压榨吧,但是……”
研磨抬头看向她。
“签约金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啊,我说了几个‘好多’?”塚原从椅子上跳下来,挪到黑板另一侧。
“七个。”研磨不假思索回道。
“没有在问你这个问题啦,”她把抹布折叠换了一面,“那样的话我就没有时间待在学校了,我被你们骗来排球部这么久,要是不能陪你们去春高,该有多可惜啊。”
“你觉得排球很有意思吗?”研磨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反问说。
“嗯?”似乎没料到这会是研磨问出的话,塚原愣了愣然后点头说道,“这句实话我只会和你说,其实我一直不觉得它很有意思,如果说不是你和阿黑在打球的话,我感觉不到这件事的乐趣。”
“阿黑比较有趣吧。”研磨一下没忍住,便开口调侃着。
“不,研磨打球更有趣。”她倒是把这个问题当真了似的在认真思考,“最近更有趣了,因为你看起来像在打boss战。”
研磨皱起眉头嘴角下撇,似乎塚原的评价让他词穷了,又或者是有些难为情了,他慢悠悠拿过拖把,转移话题说:“那么多签约金就不可惜吗?”
“我只是想写歌,又不是想当明星,”塚原摇头,“而且我很喜欢在乐队里的感觉,你和阿黑有你们的队伍,我也有自己的队伍,多神奇啊。”
这些话要是都能说给黑尾听就好了,研磨低头拖地淡淡应声没再说什么,她倒是自顾自继续说着:“在FUJI ROCK现场演出的时候我确实有那么一点飘飘然,想着我就是大明星了诶,只是回过头来一想,台下的大家也不是为了我来的,打动他们的是天时地利,才有我的人和,所以我和Clara说我还没准备好。”
塚原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她说以后还会机会啦,但是演艺圈这么瞬息万变的,不知道哪一天我就会被忘记,我可能拒绝的是一辈子才有一次的机会,这样看起来又有点傻傻的。”
好累,研磨代入完黑尾的心境,又被迫代入了塚原的心境,他们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