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中,瑞西亚和亚瑞林正在商谈联姻之事,埃什弥经过通传后进来,单膝跪地向亚瑞林老国王行礼,亚瑞林年事已高,眼神略显浑浊,他抬了抬手,“起来吧,孩子。”
埃什弥站起身,目光飞快地掠过瑞西亚,又看向老国王亚瑞林,神色间隐隐带着几分急切。
“此时前来,想必不是为了联姻一事。”瑞西亚看出了他的异样,淡声提醒,眼神里带着些微被打断的不悦。
埃什弥没有绕弯,向前一步道,“启禀陛下,我怀疑押在地牢中的伊图尔并非本人,而王太子哈利姆可能是遭奸人陷害。”
此言一出,屋中气氛顿时紧绷。
亚瑞林老国王挥退了身边的宦官,眉头一沉,瑞西亚也微微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埃什弥拱手,语速飞快,“臣刚从提审室回来,发现伊图尔本人虽与几年前长相相似,但是神情、语言、体貌都与记忆中有诸多出入。这次的事我怀疑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是冒名顶替伊图尔本人,教唆或控制王太子发动政变,这件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亚瑞林靠在王椅上,眼中光芒冷冽,“说下去,你的想法。”
“我怀疑是北境王族旧脉。那些曾被剿灭的旧氏族不见得全部覆灭,也许,有人早就潜入了我们内部。”
屋中陷入短暂沉默,瑞西亚记得当初那件事,北境王族的覆灭并非王城中任何人所愿,完全就是一场意外。但若真是北境的人前来复仇,那么….
亚瑞林老国王缓缓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夕阳,沉声道:“真相若如此,伊图尔之事绝不可轻举妄动。必须查清他的身份来历,查清他背后之人……这可能不是一次叛乱,而是一场早就布好的局。”
瑞西亚看向埃什弥,面色凝重:“从今日起,伊图尔的监控加强,任何人不得私自接触。还有,不能再把他和王太子关在一起了,必须彻底隔离开。”
“是,臣领命。”
埃什弥离开王宫后立刻回到了地宫中,可是伊图尔早已不见踪影。
“来人!”
埃什弥喝道,“伊图尔呢?”
看守地牢的士兵赶紧跑了过来,汇报道,“阿斯库杜大人提审了犯人,并将他关到了地宫的最里间。”
埃什弥松了口气,看来阿斯库杜也想到了要隔离开两人这件事,单放着哈利姆和这心怀轨迹之人待在一起,肯定不安全。
这样想着,埃什弥便抬脚往地宫深处走,远远地看见阿斯库杜正站在门边,仔细看去,他的眉头好像紧锁在一起,埃什弥走上前,站在他身边,又抬眼望下地宫深处那人。
“伊图尔,或许现在已经不应该这么叫你了。”
那人讥笑一声,冷冷扫视着埃什弥和阿斯库杜。
“你这位小情人早就问过我了,有什么话你们俩个说去吧,我已经不想再说第二遍。”
埃什弥一愣,心中疑惑着他怎么会看出…
反而是阿斯库杜看向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他这态度让埃什弥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他们也能被称之为我们了?
但心里的感觉还是不错,瞥了地牢中那人一眼,便跟在阿斯库杜身后离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埃什弥跟在阿斯库杜身后,追问着他。
“应该和我想的差不多,只是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和线索。”
阿斯库杜说道。
“什么啊?”
埃什弥拉住他的手,把他扯了回来,扯进了自己怀里,温热的气息罩着他,低头看他,说道,“走这么快干什么啊?”
阿斯库杜一把甩开他,“不想和你走这么近。”
埃什弥觉得好笑,又凑过去与他并肩走着,又将身子微微压下去,暧昧地蹭他的头,“之前也走这么近,现在怎么不能走这么近?”
阿斯库杜白他一眼,找了个里间的亭子坐下,又眼神示意埃什弥坐他对面。
埃什弥不答应,在他身边坐下了。
“我之前就怀疑过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埃什弥对这方面的事比较迟钝,问道,“什么关系?”
“之前你说伊图尔一心就追着公主西布图,所以我当时就没往这方面想,但是如果伊图尔根本就不是伊图尔,而是别人的话,那他们两个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呢?还有王太子面对这人时的态度,你不觉得奇怪吗?”
埃什弥顺着他的思路说,“你的意思是…”
显然埃什弥迟疑了,因为这在他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
“你在这王庭生活过,可能觉得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了,不免形成思维定势。但是我告诉你,我问过那天换班的守卫,那假伊图尔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那是假伊图尔拿着小玻璃碎片,让哈利姆在自己脸上划的!”
此话一出,埃什弥的呼吸都凝滞了半分,他惊异道,“什么?!”
阿斯库杜点点头,“我刚听说这话时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埃什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不可能,不可能,哈利姆喜欢女人这件事王宫中人尽皆知,他怎么可能和那叛贼勾结!”
“那就是被逼迫的,又绕回到了原点,假的伊图尔手里有哈利姆的把柄,而这个把柄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王太子被威胁了,很有可能…还被猥亵过!”
听了这些,埃什弥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会…不会….”
哈利姆那孩子虽然不争气,但….
他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这才联想起哈利姆在见到假的伊图尔之后的神态,还有那沉默寡言的态度。
阿斯库杜没有任由埃什弥在出神下去,继续道,“现在我们唯一能破局的方法就是必须确定这个假的伊图尔的身份,还有真的伊图尔去哪里了?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了阿斯库杜的话,埃什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思考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北境那批王族有关….
“我去见过亚瑞林王和瑞西亚,一致认为这件事情和北境王族脱不开关系。”
阿斯库杜大半辈子都在埃考拉图,对于阿勒颇的政事实在不了解,便问,“你所说的北境王族的具体在哪个方位?”
“阿勒颇的最北部,靠近埃考拉图边境。”
“那也就是….埃考拉图的南原….”埃什弥喃喃道,“几十年前,阿勒颇王族割据,有一支极其擅长魔法和占卜的血脉被王城血脉追杀,逃至北境。后来,那时的国王就打到了北境,战死在了那里。他唯一的儿子亚瑞林登上王位,成为了阿勒颇的新任国王。对于北境继续实施严厉打击的政策,直到北境彻底投降,又将质子送来王城,这才作罢。而这个质子,你也知道,就是伊图尔。”
“北境那支血脉又是如何覆灭的呢?”阿斯库杜又问,脑中不禁浮现出更多的事情,他好像见到了那场毁天灭地大火,就在阿勒颇的北境,也是在埃考拉图被称为南原的地方。
“那支血脉本就嗜血,到处都是敌人。好像是被另一支部落趁机屠城,血洗了一个靠近边境的村镇,那镇上原本是忠于王室的移民,近百户人家被屠,尸横遍野。后来这支军队不知怎么就杀红了眼,一再进攻,兵力源源不断,到最后….北境王族彻底灭亡。伊图尔起初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后来…也就是这些年吧才回到了那里,我离开了两年,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说着说着,很快埃什弥就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斯库杜,呢喃道,“生于南原之野,孤子。母不详。族人传言其父为狼,孕于长夜之中,生子于霜落之时,三日不哭不食,第四日啼声震林。年八岁,首见占星之力,口含三言,预断部族覆亡,应验。”
这是那封残卷上记录的关于阿斯库杜生平,因为看了太多遍,记了太多年,埃什弥竟然直接将它背了出来,说完最后的“应验”二字,他才怔怔地看着阿斯库杜。
“就是那支部落,那是我最初的家。但是部落覆灭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埃考拉图的王城,具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又是哪支部落干了这件事,我并不清楚。”
阿斯库杜说这话时有些落寞,他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埃什弥听他说着这些话,就隐约感觉到他很难受。下意识地抬手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没有说话。
而阿斯库杜也没有挣扎。
如果是这样的话,埃什弥也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人能一眼看穿他和阿斯库杜的关系,同是爱而不得的人吧,他垂眸,想了很多,想起了阿斯库杜低垂的眉眼,想起了他昨夜颤抖的身体,想起了那残卷上的文字,想起了阿斯库杜最后刺来的那一剑,这一桩桩、一件件构成了他眼中阿斯库杜的全部。
那个冷漠的、美艳的、不愿与人交往的阿斯库杜,和那个靠在他怀中安心睡去的阿斯库杜,到底哪里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而他那句”从未明白真正的他“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