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我的选择?”
金瑞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能不明白你?你是怕他离开玛里王庭的庇护之后无处可去,是不是,埃考拉图来的战俘全部都被打成奴隶了,那些前任高官也是被我削职或罢免,留下来的没几个。你还说自己不在意?”
埃什弥偏过头,低声说,“我没说不在意。我是恨他。”
金瑞林又笑,“好好好,你是恨他,现在去隔壁见见人家,我以我的名义请来的,就当帮我一个忙,快去吧!”
金瑞林推着他往门外走,走前还不忘拿起鱼食。
埃什弥见了,调侃道,“我看你那些小宝贝可是越长越大了,别到时候咬着你!”
金瑞林听着他的调侃,无所谓道,“你都说了是我的宝贝,我的宝贝怎么会咬我呢?”
埃什弥不说话了。
是啊,可他的宝贝怎么就咬他了呢…
走进院子里的时候,阿斯库杜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吃糕饼,那好像是玛里的蜜枣做的,大概就是阿亚提到过的那种。其实当年,他违背了阿斯库杜的命令。在阿斯库杜第一次下令将阿亚处决的时候,他心中不忍,私下里把阿亚放走了,身上溅到的血都只是动物血而已。
可他所不知道的是,阿斯库杜常年在祭祀院里工作,祭司用的也是那些牛羊,他一闻就能闻出动物血和人血味道的不同。当时没有戳破,就任由阿亚活在这个世上。
可不久之后的一天,当埃什弥正在树林中练剑的时候,忽然有一封加急的泥板送到了他的手中。打破泥封,竟然意外发现这是来自阿亚的信件。
阿亚在信中说,自知时日不多,也许在埃什弥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阿斯库杜早就发现了他的踪影,哪怕他已经逃至埃考拉图和巴比伦的边境,阿斯库杜依然在派人追杀他。临死前,他必须要将这些话告诉他。
玛里一战,他是在现场的,就跟在阿斯库杜随军的队伍中。他知道家国沦丧灭亡,不是偶然,也不是一朝的错决,而是谋划已久的牺牲。那是一场注定要献祭的仪式,而玛里,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血池。
“阿斯库杜从不是埃考拉图人。”阿亚在信中写道,“他也从未真正归属于哪一个国家。他效忠的,不是王,而是他自己。”
信纸上有几道明显的污痕,似是血迹,字迹斜斜扭扭,却字字如刃。
“那一日,王帐中群臣皆以为是意外,唯独我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我随军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据说已经叛逃的首席占卜师恩海杜安娜的尸体,是我们将她抓来的,从你的家中。很抱歉,我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第一次见你,我也认出了你的模样,但我不能说。我们在你家秘密潜伏的那几天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将她带走。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但是那天神庙里只是他在进行占卜仪式,而恩海杜安娜的确被活祭了。”
信的最后一段,写得极快,仿佛他已经被逼至最后的时间: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信,但你若还有一点从前的冷静,就去查一查神庙地下的记录。去看他在入王庭之前的身份。你会发现,他连名字,都是借来的。他真正的名字,在大王子伊什美达甘那段史书里被抹去了。”
“他杀我,我认了。只是你…你救过我一命,还让我尝到了家乡的蜜枣,算是我对你的报恩,埃什弥,你不能再被他牵着走了。”
信纸的末尾,有一行小字,字迹已近模糊:
“你若看见我死,请不要替我报仇。请替我把真相活下去。”
——阿亚
埃什弥合上信,指尖一阵阵发凉。他许久没有动,像是被什么压在原地,只能听见风声卷过屋脊,像是谁在耳边低语。
时隔不久,他果然在王庭中见到了阿亚的尸体,他甚至觉得那是阿斯库杜故意放在他面前的。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是信仰崩塌的根源。他忽然站起身,朝着祭司院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而决绝。
他打算进入神庙地下。他要亲手把掩藏在尘土中的那一页一页,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