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禄,可睡下了?熊攀说你醉得厉害,为师带了醒酒汤来,你起身喝些。”
门外传来易扬沉稳的声音。
易枕清眉梢一挑,见秦观禄仍怔忡不动,当即狠心咬破他的唇瓣。
“嘶……”
他吃痛闷哼,唇间漫开血腥味,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猛地推开。
只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慌慌张张滚下床榻,蹑手蹑脚地扒着窗框,一溜烟逃了出去。
“师父,我还醒着。”
秦观禄指尖轻拭唇上血痕,垂眸看着指腹那抹刺目的猩红,竟没来由地低笑出声。
他随手将长辫甩到身后,优雅利落地跃下床榻。唇上的伤口明明还在隐隐作痛,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秦观禄不慌不忙地系好散开的衣襟,从里间走到外间,这才上前打开房门。
易扬披着件外衫,手捧醒酒汤迈步而入,将汤碗稳稳放在桌上。
“瞧瞧这酒气,你喝了多少。”
易扬皱眉挥散扑面而来的酒味,转头打量他的好爱徒。
“咦!观禄,你这嘴唇怎么破了。”
易扬关切地凑近细看,只见秦观禄下唇正缓缓渗出血丝。
您老人家的宝贝女儿咬的。
秦观禄在心里暗暗嘀咕,嘴上当然不敢真这么说。
“师父不必挂心,弟子许久未饮酒,方才起身喝水时不胜酒力不慎跌倒,磕破了唇。”
他故作醉态,扶额蹙眉,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出门前为师就叮嘱过你那几个师弟,叫他们少劝你饮酒。你这孩子也是,怎么就……”
易扬连忙将醒酒汤往秦观禄跟前推了推,语气里满是心疼。
秦观禄低声道了谢,执起汤匙浅尝一口醒酒汤。余光瞥见那扇未关的轩窗外,几瓣杏花正悠悠飘落。
不知怎的,本该清凉解酒的汤水,竟尝出了几分甘甜滋味。
*
次日清晨,武馆饭堂。
初夏的晨风还带着几分凉意,但饭堂里却热气腾腾,晨练归来的弟子们三五成群围坐饭桌,各个捧粥嚼饼,说说笑笑。
晨练完的秦观禄刚沐浴更衣,一袭暗朱色长袍还带着皂角清香,从容落座在晏照玄身旁,立刻有师弟过来殷勤为他摆好碗筷。
“咦,大师兄……”舀粥的人眼尖,突然指着秦观禄惊呼,“你这下唇怎地破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您动手!”
众人闻言纷纷停箸,目光齐刷刷投向秦观禄。
只见他下唇赫然一道小伤口,此刻肿得老高,上面还凝着暗红色的血痂。
霎时间,堂内的众师弟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
秦观禄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昨夜多饮了几杯,起夜时没留神,在门框上磕的,不碍事。”
晏照玄默然坐在他右侧,端着粥碗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淡淡扫过那道伤口。
心底蓦地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若无其事继续喝粥。
习武之人即便酩酊大醉,身体的本能反应也不会消失,更何况是秦观禄这样的高手。
他心下雪亮,这伤痕的形状位置,绝非寻常磕碰,倒像是……
秦观禄余光扫过晏照玄的沉默,心中似乎有什么正悄然膨胀。他低眉敛目,继续不动声色地用着早膳。
饭毕,众人收拾碗筷,三三两两散去前院继续练武。唯独秦观禄不紧不慢地又添了碗热粥,眼见晏照玄起身要走,忽地扬声,“照玄,且慢一步。”
晏照玄脚步一顿,回身看他。
只见秦观禄慢悠悠从身后解下一条乌黑油亮的鞭子,慢条斯理地将鞭柄递向晏照玄,面上看不出喜怒。
“路上拾的。”他抬眸,意有所指,“家传之物须得仔细收好,莫要再随处遗落。”
晏照玄面上平静无波,只淡淡应了声,“有劳师兄。”
却始终未伸手去接那鞭子。
秦观禄屏息瞧他,空中持鞭的手越握越紧。
“只这鞭早已易主,不再归我所有。前些日子师妹生辰,师弟已将它赠予她作贺礼,还请师兄归还师妹。”
晏照玄依旧清冷疏离,看不出情绪。
秦观禄闻言,眼波深处似投入石子的寒潭,倏而泛起凛寒波澜。
不再顾秦观禄那张渐渐阴沉的脸色,晏照玄转身便走。
行至廊下,远远望见易枕清晨练归来,正往饭堂方向走着。
一见到他,少女脸上顿时绽开笑颜,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小跑着迎上前来,“二师兄早!”
晏照玄眼神倏然一冷,竟是脚步不停,径直从她身侧掠过,仿佛全然未见,连个眼风都吝于给予,只留下一道冷硬的背影。
徒留易枕清廊下微微错愕。
这位师兄晨起的火气怎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