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之不接话，转而重复上一个问题：“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姗眼睫闪了闪，注意到赵卿之把杯子放下了，拿舌头去舔了一下那颗小尖牙。

这是她即将刻薄别人的信号。

“技术菜不努力，又蠢又爱装，每天最喜欢上演一些煽情戏码博同情，其实狗屁不是，连段位都是找人代打上去的。说到这我也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四年前进战队的时候你到底给那位眼高于顶的经理喂了多少迷魂药？有买药的途径吗介绍一下？”

苏姗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刻薄别人，但没想到她能说得这么难听，脸上顿时红一阵黑一阵，手都快被自己攥烂了。

赵卿之端起自己的水杯：“被骂爽了？爽了就滚蛋。”

接着她不再理苏姗，遛弯一样若无其事地遛走了。

经理陈璇在会议室等赵卿之，早听了个七七八八，对方一进门就开口：“又吵架？”

陈璇是个十足的工作狂，魔鬼经理，曾经连续一周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对队员严苛到变态的程度，基地还实行过一段时间的军事化管理。

后来她生了一场病，再加上赵卿之争气，战队成绩一直不错，才改了脾气，不过至今很多首发队员和青训生替补见到她还是打哆嗦。

赵卿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灌了口热水，坐在陈璇旁边将腿一翘：“转会期的事怎么样了？”

现在秋季赛刚打完，跟深渊赛衔接得比较紧，一般俱乐部会把转会期安排在深渊赛后，战队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磨合，但好苗子得提前抢，可遇不可求的天才一年也出不了几个。

前段时间战队打算深渊赛后签几个替补进来，里面有赵卿之推荐的人。

陈璇看了她一眼，严肃道：“Kill，我再问一遍，你真的要指控你的队友打假赛吗？”

赵卿之轻哼一声：“没错。”

陈璇：“你没有证据。”

赵卿之理直气壮道：“那又怎么样？”

陈璇沉默片刻，把苏姗的档案调出来，电脑推到赵卿之面前：“苏姗从四年前就在我们战队打首发，比你还早来一年。这几年成绩是有下滑，但假赛对一名职业选手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赵卿之长眼懒懒地盯着屏幕，上面是苏姗刚来战队时候拍的证件照，不像现在那么浓妆艳抹，素着一张脸，还有几分学生气，看起来特别干净透彻。

她伸手调出陈璇电脑上存的夏季赛和秋季赛选手赛场数据，点开苏姗的名字：“夏季赛她明明还很正常，虽然不怎么秀，但基本不犯病，也算稳扎稳打。”

赵卿之又翻到秋季赛：“从季后赛开始，几乎每场必犯病，不是震慑就是拉点失误，很多基础问题明明能避免——你看见她的场均得分了吗？你家小侄女都比她高吧。”

陈璇家的小侄女今年刚十六，徘徊在五阶迟迟突破不了，暑假因为家长工作忙，还来基地玩了两天，对赵卿之崇拜得不行。

赵卿之蜷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如果这是一个在役职业选手的水平，不管假不假赛，她都该下首发了。”

陈璇不赞同道：“你可以说她菜，但假赛的事，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

赵卿之收回了手指，往椅背上一靠，半真不假地叹了口气，将眼睛微微一眯：“经理，我发现你在某些方面真是出人意料地宽容啊。”

陈璇严肃地回答：“这不是宽容，我作为职业战队的经理，要对每个人的职业生涯负责。卿之，我知道有些话你不喜欢放在台面上说，但是这件事，必须要有切实的，准确的，明白的证据。”

赵卿之听完不语，漫不经心地一点头，打了个哈欠起身要走，她耷拉着眼皮，关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陈璇把自己的电脑挪回来，盯着苏姗的数据看了又看，似乎还不准备休息，即使是休赛期眼里也经常布满血丝。

赵卿之想起自己刚到这边来的时候浑身是刺，叛逆得不行，每天干啥啥不行跟经理吵架第一名，成绩也打不出来，愤世嫉俗得见人就骂，唯一的集体主义是希望大家集体死了。

那会儿陈璇也像现在一样，常常一个人板着脸在会议室枯坐到深夜。

赵卿之抿了抿薄薄的唇角：“去查查苏姗的通话记录吧。”

陈璇抬眼看过来，不知道赵卿之在意有所指些什么。

赵卿之轻轻咳了一声，扔下一句“早点休息”，带上了会议室的门，转身溜达着上楼去了。

首发队员的训练场地和住所独占一栋别墅，青训生和替补都住在另一栋，ZOE火了这么多年，除了没什么良心，还是很舍得在选手身上花钱的。

二楼有三个房间，除了赵卿之的房间，其他两个都空着。几个求生者队员玩得更好，她们有时候会半夜搓麻将，怕赵卿之嫌吵发脾气，就一块搬到三楼去了。

赵卿之卡着十二点半的点洗漱，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吹头发喝温水，在一点钟准时上床，开始酝酿睡意。

她听见过苏姗在阳台给人打电话，对话里有类似“开庄”“赔率”之类的字眼，后来也专门留心过，职业选手特别是大赛选手对这个很敏感，不是真的确定也不会告诉陈璇，但她不想拿出来说，那样太难看。

难道要指着苏姗的鼻子问她是不是打假赛了，然后在苏姗泪涕俱下的影后般控诉里吵作一团，最后大闹一场不欢而散？真要那样的话，烂摊子还是留给陈璇了。

赵卿之有点烦，拿出手机想再跟陈璇发几条消息提醒一下，谁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好多人给她发微信，最上边那个刚打职业时候认识的现在已经转幕后的小姐妹礼礼一口气发了十几条。

赵卿之挑着眉点进去，被满屏的感叹号糊了一脸，其间夹杂着反反复复的四个字：【快看热搜！！！】。

她把微信切走，心里嘀咕着复盘最近应该没惹什么事吧，成绩良好，素质更是优秀，没骂人没红温，直播间节目效果多多，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上热搜的。

然而当赵卿之点进去，手指却僵住了。

深红色的“爆”前面，一共就四个字：【秦昭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