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刘莹莹如刘博士所说,是个不懂得回头的人,她像一条小船,行在无风无浪的河道,不铆足了劲争第一,也不离经叛道想闯出去,就顺顺当当地晃着、走着,清醒地看自己走一条被大部分人认可的路。
如果没有意外,刘莹莹就会这样不强求、不回头,顺着命运的轨迹一直往下走,安安稳稳过完自己的一生。
东梦瑶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回芬兰?”
为什么呢?还能是为什么呢?
倘若她还是从前的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有父母亲朋,有学业任务,与爱人相隔异国又惊闻死讯,痛痛快快哭一场过后,又会重拾心情,继续往下走。
又或者她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普通女孩,有许许多多的羁绊,也不过伤心一场,接着过日子。
可偏偏都不是——
时间的谬误造就不可能的相遇,战争的惨烈激发爱情的壮烈。
她孑然一身,她一无所有。
她可以抛下一切,在最不该强求的岔口,掉转船头,去找他。
“因为我爱他。”
张阿姨又是“啊呀呀”:“刘小姐,你糊涂了啊——”
“阿姨!”东梦瑶喝止张阿姨的长篇大论,吩咐她去准备午饭,张阿姨想了想餐厅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早餐,默默退了出去。
相比三年前,东梦瑶稳重许多。
不喜的人和事,也可以笑着说出来:“昨日有位小姐告诉我,虽则带你来美国这件事任谁来看都是对的,但只要你没说好,都不算是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那位向来惹人不喜的吴小姐,满含深意地笑:“你把她从芬兰带来,难道问过她的意愿吗?凭黄公子和德军的好朋友关系,只怕她就算不想,德国人也会让她想吧?”
吴佳敏的话,东梦瑶并没放在心上,她虽从来不愿将自己的想法一厢情愿强加于人,可换到刘莹莹身上,她想不到、更认为没有比离开芬兰来到美国更好的结局。
对吴佳敏的挑衅,她自然不客气:“吴小姐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我们都是真心想帮一个可怜的姑娘,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以权势逼迫她的恶人?”
“她一个无名无势、身无分文的孤女,有什么是可贪图的?带她来美国,不过为故友相托和同胞情谊,难道是为了把她锢在我身边吗?”
“待她身体好了,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若说一句不愿,想回芬兰去,我也绝不会阻拦。”
话是这样说,却未必真的这样想。
刘莹莹一个孤零零的弱女,何处是比同胞亲友旁更好的去处呢?
但是——
竟然真叫吴佳敏说中了:刘莹莹不愿来美国,她说对不起,说想回到芬兰,说她爱那个不知名姓的纳粹。
“东小姐......”刘莹莹面露愧意:“你是赤诚善良的人,把轻松富足的生活给到我面前,是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无论是谁来说,这一切都怪不到你,是命运和战争的残酷无常,改变了很多既定的轨迹。”
东梦瑶摆摆手:“不怪你。”
她看着半撑起身子的刘莹莹,忽然真切意识到她们之间是真的隔了三年,三年不是一句话就过去了,是一天天一秒秒过去的,会遇到许多人,经历许多事,也许就会遇到一个令刘莹莹情愿撇开一切,也要追随而去的人。
他们所有人都当刘莹莹在受罪,想着要找她救她时,可有人想到今时今日的情景?
这还真是——
白忙活一场啊!
东梦瑶心生无力:“你先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身体,再走不迟。”
刘莹莹感激道:“谢谢东小姐。”
东梦瑶“嗯”一声,起身离开。
她知道谁都怪不到,可忙忙碌碌一场却落了空,也是真的烦闷,原本还有心打听,现在却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刘莹莹想走就走吧,她还能拦着吗?
黄安也真是的,都亲自去了芬兰,难道连刘莹莹有个纳粹爱人都打听不出来吗?
唉!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芬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给黄安打个电话问问好,总不能听凭刘莹莹一番话,就放任她一头闯进去。
此时老母亲心态的东梦瑶没有想到,电话还没打完,她就气冲冲返回刘莹莹房间,声音颤抖地骂:“刘莹莹!你糊涂了啊——”
“人都已经死了,你昏了头不成?!”
刘莹莹正靠在床头,看见气冲冲走进来的东梦瑶先是愣了一下,待听完她的指责,当即就红了眼:“我信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