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威胁:“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加会一辈子对不起约翰妮医生。”
她俯身吻他嘴角:“写信给我,卡尔。”
最后,刘莹莹站在医疗帐前目送载着卡尔的医疗车远走,约翰妮和巴登都陪在她身边,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安慰她,好像一开口,一切就成定局。
巴登和约翰妮的心情都很复杂,而他们想的,显然是同一件事。
军队规定,士兵受伤休养超过两周,就会被编入预备役,待伤好后重新编入新部队,与受伤时所在的部队再无关系。
如果卡尔能活下来,他还会回来吗?
之前的穆勒上尉,一度因为爱玛不愿意离开,后来还不是没有回来?
想到此处,巴登开始心疼刘莹莹的“悲惨命运”:爱玛这么爱鲍曼少尉,爱到愿意为了他给约翰妮医生下跪,换了鲍曼少尉能这么爱爱玛吗?
巴登觉得不能,他为刘莹莹感到不值,完全忘了不到一天前,他还时时气愤刘莹莹表现得不够爱卡尔。
刘莹莹则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德国军队的规定,对于所有问题,面对所有人,她都只有一个答案——
“我会等卡尔回来。”
卡尔伤得那么重,等到他的消息,怎么也要有个......十天半个月吧!
她不着急。
活过来的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别着急莹莹,时间还长,可以慢慢等。
此时虽心焦难安,但她满心希望,总觉得人生可盼、可期,却忘了命运无常,从来不许人安安稳稳等到期许的结果。
辗转反侧一月余,刘莹莹等来卡尔的死讯。
像一记重锤,一锤把她刚刚活泛的心砸得粉碎,人生将有希望时,一瞬间跌至万劫不复。
带消息的是个护士,从城市医院被派到边境,非常确信地说:“那个叫卡尔的士兵?我知道他,胸肺受了很重的伤,不得不说救他的医生很厉害,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保住他的命,但很可惜,入院当天他的病情急剧恶化,撑不到凌晨就死了。”
之后的话,刘莹莹听不到了。
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大脑像老旧的机器迟钝运转着,就像人长睡初醒时,意识一半回到现实世界,一半还留在梦中,半梦半醒间,割裂出一段玄幻且荒谬的时间。
眼前出现柏林家中那棵高大的橡树,风一吹哗啦作响,刘博士就站在树下,冷着脸把她喝在门外:“带个死人回来干什么?晦气!”
死人?刘莹莹眨眨眼,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向后看——卡尔就站在那里,像十八岁时初见的少年模样,挑起嘴里对她笑得温柔。
手心......似乎有些黏腻的触感......
为什么会黏呢?
目光下移,看见交握的两只手覆满粘稠的鲜血,一滴滴向下滴着,吧嗒吧嗒,发出令人心战栗的声响。
刘莹莹抬头,后知后觉:“卡尔,你真的死了吗?”
少年的脸突然模糊扭曲,变成另一张脸,场景也换到灯光昏暗的手术区,约翰妮满手的鲜血,愤怒地指向她:“爱玛,你骗我!”
“你说即便卡尔死了,你也会好好活下去,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没了他你根本活不下去!”
刘莹莹一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她摇头,想解释,可约翰妮字字都在诛心,她的心疼到无法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或许她真的骗了约翰妮。
因为那时,她还有后半段话没有说出来。
“我想这样做,但是做不到。”
——
约翰妮替病倒的女孩做了决定。
“带她去美国吧!”
“让她忘记这里的一切,交单纯善良的朋友,嫁给......对她好的丈夫,一生健健康康,过幸福平稳的生活。”
黄安接下这位女军医的话,他自幼跟在黄家老爷身边长大,生意场上逢来送往,惯知道说话的窍道。
他说:“请约翰妮小姐放心,在美国,刘小姐会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哥哥刘梧先生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刘小姐会很快忘记痛苦悲伤的过往,开始平静美好的新生活。”
如果此时刘莹莹醒着,必定会斩钉截铁地拒绝离开:“我不去!卡尔不可能死,除非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才会死心。”
她会去找卡尔。
第二分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