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风声大作的时候,刘莹莹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一锅骨头汤,风把门帘掀开了一个角,漏了风进来。
刘莹莹感觉到吹拂过颈右侧的凉风,打了个激灵,身体警惕得紧绷起来,迅速回头看了眼被风撩动的门帘一角,略显不安地舔了舔皲裂的嘴唇。
丝丝缕缕的凉风争先恐后地贴上来,刘莹莹挺直了背,脚擦着地往右挪,觉得过了又往左挪,直到颈两侧再感觉不到有风拂过,全招呼在她的背上。
而在她视线的焦点处,那锅正煮出肉香味的汤其实没受到任何影响,就算之前有风避过她这个屏障吹到了它,它也还是不紧不慢地咕噜冒泡,甚至它还得感谢那缕侥幸地赶上好时候的风,给锅底安静燃烧的木炭带来了第二次生命,它听着木炭焕发新生时奏响的噼里啪啦的美妙交响乐,在激烈火热,密实包围过来的拥抱里,幸福地沸腾了。
但这一切在刘莹莹眼中却是变了副模样:阵阵冷风吹过,原本便被铁锅兜头压住,要弯下身子把脸贴近地面才能看见的几簇小火苗变得更细小孱弱了,被看不见的风吹得时而向东西时而又向南北,每一次细微的晃动都揪着她的心。
她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这帐篷四处漏风,哪哪都是风口,就连靠帐篷一侧的那张简易的木板床下都会钻出风来,贴着地面吹起尘土。每当这时候,她都会迅速前倾身子牢牢护住那锅骨头汤,唯恐落了丁点灰进去。
可是她人只有一个,顾了上面的汤锅就顾不了下面的火,余光瞥见火苗被风吹得低下去又赶忙拾柴往里添。
柴也不敢添得紧了,既怕添多了把火苗压成小火星,不提防就叫它灭了,又怕小火星苟延残喘着猛得窜高,烧得太旺煮糊了汤。
这锅正咕嘟嘟沸腾着的骨头汤就是绷在刘莹莹脑子里的一根弦,恐惧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风声水声都是催命的号角,催促着让这根弦绷得更紧。
耳边的风声大了些,刘莹莹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她的身后,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掀开了门帘,穿着黑色装甲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脱了手套,双手拢在嘴边哈气,不住地跺着脚:“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了!”
因为是土地,军靴磕在地上的声音并不是很明显,不像在水泥地上会发出那种清脆的啪啪声,反而有种钝钝的沉重感觉。
他每跺一下脚,刘莹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无异于一场精神折磨。
男人身后,紧跟着进来的是一个内穿黑色装甲服、外套白大褂的女人,她的装甲服与男人的制式相同,军衔更高。
她一进来就走到刘莹莹身边,看到那锅汤时皱了眉头:“爱玛,是埃里克让你做的吗?”
刘莹莹听到约翰妮医生的声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靠近她:在这个军队中,约翰妮是少数几个军装外套白大褂的人,还是女人,这让她感到心安。
“我只是请求爱玛小姐帮个小忙。”埃里克尴尬地摸头发,试图解释。
约翰妮没理会埃里克,只是对着刘莹莹说:“来,爱玛,先站起来吧。”
“蹲久了腿会麻,不要急,手先给我。”
约翰妮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莫名的就让刘莹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约翰妮伸出的手,喉间无意识地吞咽,慢慢把手放了上去。
埃里克见约翰妮不理他,急了,一个跨步绕到她二人面前:“你如果不信,可以问爱玛!”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色军靴,刘莹莹心颤了一下,触电般缩回了手,头深深地埋下去。
“爱玛小姐?”埃里克两手撑在膝盖上,弯腰问她:“你告诉我姐姐,你是愿意帮我煮汤的对吗?”
男人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的热气,刘莹莹的呼吸急促起来,无法控制地想往后退。
这时,一只独属女人的、温热柔软的手扶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不安的情绪被安抚。
“埃里克!”约翰妮喝道。
“天啊!你吓到我了!”埃里克捂着胸口站直身体,一脸惊吓过度的夸张表情。
刘莹莹的身体下意识绷直,约翰妮感觉到女孩的紧张,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背。
约翰妮皱着眉头:“埃里克,你已经十九岁了,是一名帝国的军人,我不认为挑剔部队伙食,借着姐姐的便利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是一个帝国军人该有的行为。”
埃里克恢复正常:“可姐姐你之前并不这么认为。”
“是因为爱玛小姐吗?”他问,“你生气我因为这件事麻烦她?”
刘莹莹的身体微微战栗,她转过头去看着约翰妮,摇了摇头。
埃里克看到刘莹莹摇头:“看吧姐姐,爱玛小姐并不觉得是麻烦。”
“难道你会在强权威慑下摇头吗?”约翰妮反问。
埃里克一脸莫名:“我又怎么会是强权?”
“算了,你先回去吧。”约翰妮觉得有些累,她懒得去向这个一派天真的弟弟解释,当然他也不会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