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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十分亮堂,太阳直直照射进来。
床榻上的男人睫毛轻颤,似被惊扰,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唯有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意识渐渐回笼,谢行舟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像隔着一层纱,而后才一点点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青帐,青灰色的粗布,边缘有些磨损起了毛边,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味和艾草淡淡的清香。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僵硬,指腹触到身下的被褥,棉布粗粝,却洗得很干净。
谢行舟想撑起身子,可刚一动,腹部便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一把钝刀在血肉里缓慢地碾。
他指尖缩紧,抓皱了被单。
缓了半晌,他才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处。腰间缠着厚厚的白布,包扎得整齐利落,边缘渗出一点暗红的血迹,但已经干涸。
有人救了他。
他环顾四周。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收拾得极整洁。靠窗的木桌上摆着一只陶壶。桌上还摊看起来就朴素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株违和至极的水稻。
谢行舟稍微支起身子,头刺痛了一下,他皱着眉,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太阳穴,轻轻揉着。
“吱呀——”
门被推开,谢行舟抬眼看去。
一个身着素色衣裤的姑娘正端着粥走进来,她眼睛很亮,在光影下显得晶莹剔透,未施粉黛,如月神吻过般出尘。
竟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
戚风禾就这样撞进一双锐利的眼睛里。
面前男人的轮廓被阳光雕得过于锋利,下颌线像一柄出鞘的薄刃,鸦羽般的睫毛下,眸光中带着明显的惊艳。他眉梢微动,那粒缀在眼下的泪痣便染上三分活气。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戚风禾突然憋出来一句,“帅哥,你可真俊。”
正在头脑风暴观察戚风禾的谢行舟突然大脑宕机,“姑娘说什么?”
戚风禾脸顿时爆红,感觉自己鼻子热热的,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子,很好,没给我丢脸。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我刚刚是说,谢大人终于醒了?”
谢行舟想起身却牵动腹部的伤,闷哼一声。
戚风禾连忙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微凉,轻轻摩挲两下,“大人别动。”她转身端来重新熬制的热粥,袅袅白雾模糊了她的兴奋的眉眼。
她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就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哦哦哦,摸到他的手了,好帅好帅!
谢行舟望着她低垂的睫毛,思绪如潮,让他奇怪的是,这素昧谋面的姑娘竟能一口道出他的姓氏。
“姑娘认得我?”他嗓音沙哑的问道。
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不会没有印象。
戚风禾感觉自己要听醉了,怎么声音也这么苏。
“大人以前还救过我的命呢。”
救过她的命,谢行舟想了半天,是真的没印象。
谢行舟牵动嘴角,“抱歉姑娘...”
“我叫戚风禾,四年前大旱,谢大人曾经来过这里赈灾,我当时都要饿死了。”戚风禾把碗到他手里,“谢大人也像这样给过我一碗粥吃。”
她笑嘻嘻指着自己的脸,“我当时都瘦的脱了像,浑身脏兮兮的,大人不记得很正常。”
戚风禾看得很开,谢大人救了那么多人,哪能一个个都记住。
谢行舟被她着模样逗得微笑微扬,“姑娘如今...倒是大不相同了。”
“那是!”戚风禾眉眼飞扬。
现在我可是绝世大美人!
“哎呀,药还煎着”戚风禾猛然想起厨房的药,男色误人啊。
“谢大人先喝粥,我去看着药。”她丢下这句话就往门外快步走去,结果被门槛办了个趔趄。
谢行舟忍不住轻笑出声。
戚风禾尴尬挠头,回头瞪他,却撞入谢行舟含笑的双眸。
小脸一红。
“砰”一声,门被用力关上。门外是慌乱的脚步声。
谢行舟摇头失笑,低头看向手中的粥碗,米粥熬得浓稠适中,香气扑鼻。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
他目光不自觉望着晃动的门帘,忽然觉得胸口某处微微发烫。
原来这世上,因果当真回轮回。
给谢行舟送完药,戚风禾哼着小曲来到院角那片精心打理的小小的试验田前,裙摆随着轻快的步伐微微晃动。
这是她亲手开垦的一小块稻田,专门用来培育杂交水稻。
她蹲下身,指尖熟稔拨开稻穗检查,确认花期。
接着拿起剪刀,手法娴熟地将每株稻穗上三分之二的颖花剪去只见她利落地抄起剪刀,手腕灵巧地一转,多余的颖花便簌簌落下。
“三分之二去雄,留三分之一授粉。”她边操作边念叨,动作行云流水,显然这套流程早已烂熟于心。
“稻子啊稻子,不是我强行拆散你们,你老公不行,我给你换个行的。”
不到半个时辰,整片试验田的稻穗都戴上了她特制的小布袋。
她从腰间锦囊里变戏法似的掏出父本花粉,指尖轻弹,金黄的粉末便均匀地洒落在每个袋中。“完美!”她满意地拍拍手,连发梢沾了花粉都顾不上掸。
“你这是做什么?稻子……不是这样种的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