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按照习俗来说是从早上做到下午,三点四点左右的时候吃饭。白凇去给他妈打下手了,林泠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面对这种很陌生的场景有些无所适从。白霓看出来,就笑骂着把他推出厨房:“你今年第一年来算客人啊,怎么能让你受累呢——放心,白凇帮我就够了,你好好休息等着吃就行。
林泠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厨房确实对于站三个人来说有些太拥挤了,母子俩一看也不是第一次打配合了,准备工作做得井然有序,分工默契,林泠既然没有活需要干,就晃悠着走到阳台。阳台上面有一个不小的花架,每一层都摆着植物,却不显得拥挤凌乱,多肉吊篮和绿萝疯长,从花盆边缘向下流淌,将最下层的四季青遮得都快看不见了。果然相同的植物,在南方就是要比北方长得更茂盛一点,林泠想。相同的植物在帝都需要他精心侍弄好久才能显现出基础的繁荣,和南方放养的植物一比较依然相形见拙。
回到许久未归的故乡,最清晰的感受就是空气中的水分子缓缓渗透进他的身体内,似乎每一个紧绷的细胞都饱胀地丰盈起来。这让他很舒服,更加加强了他类似于”等退休了就到一个南方小城里面一个人安静搞研究“的想法。
毕竟植物对于生长环境有要求,人必定也是会有的。橘生淮南的道理没有人不懂,这次归乡让林泠更深地意识到自己原是对脚下的土地有感情的,哪怕在这里度过了痛苦艰难的岁月。
楼下是四季常青的樟树,冬天的氛围在南方单从植被上面看并不是很浓厚,市区各处绿化带种植着大量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植被,一眼看过去依旧是绿树成荫。四楼刚好在树冠的位置,属于伸出手可以触碰到。林泠手向下摸,揪下一片樟树叶。放在鼻尖处,嗅见了熟悉的樟树香气。
再过些日子离樟树换叶开花也不远了。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帝都继续重复自己单调的学术生活了。
项目进程也挺顺利的,看他们那边也有了一些成果,双方合作很愉快,甚至两方代表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林泠知道白凇的情况,大概就是学业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但是这个年纪拿博士或者博士后的头衔有点奇怪,加上需要混资历,就在学校研究所那边做一些日常的研究。
这也正常。非正常渠道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学生很多时候会在统计文凭的时候出现一些程序上面的小bug,尤其是一旦成绩过于出色从硕士项目直接做博士项目也都不是不行,更何况以白凇的个人成就你完全不必再以学生的方式衡量他了,之前问起的时候他有提到自己之前在漂亮国那边按研究的项目进程到了中后段,他的参与比重很大校方肯定是比较希望由他继续跟进的,他们学校研究队的工作人员也有一直似有若无地观察着他的状态,揣测他会不会在这次之后直接留下来。
于公于私林泠都明白自己应该支持白凇回到母校把那个项目善后完成,毕竟那个项目事关重要且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业界也都还挺重视的,能把这个成果拿下对他以后的影响也都挺大的,是明显利大于弊的。
道理他和白凇都是懂的,但是处于共同的私人情感上,显然两个人都不想分开。
这也是这些天他们避而不谈的一个话题。出国毕竟隔了一个太平洋,想要见面自然难度激增,他俩的感情也才几个月而已,没人会知道是否一切将在异地的煎熬中出现变数。
而且他俩的感情一直都是动态平衡,也就是始终没有出现一个完全持平的和平状态,每每发现一点问题两个人一起协调后使感情继续,虽然两人都很爱对方,但是很多感情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他们还没来得及一一扫雷。
明明感觉一切才刚开始……却又要匆匆分开,这种滋味实在是让人纠结苦涩。
不知什么时候白凇出现在他身后,因为干活所以袖子撸到手肘,修长的手指包裹住林泠扶着栏杆的手,低声问他:“在想些什么呢?”
林泠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白凇的手上,骨肉匀称,或许是因为刚刚有帮忙洗菜切菜,手上还带着一股潮意,和他的皮肤彼此黏在一起。
“项目那边应该快结束了吧?”
白凇轻轻一顿,然后回答:“是快差不多了。估计三月份就得往回赶。你想让我留下来吗?你想的话我就不走了。”
听到后一句话里面清晰地笑意,林泠有些无奈:“哪有这么儿戏的,你那个项目那么重要你这个重要人物怎么可以因为个人感情生活说缺席就缺席……”
三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