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要叹声气,安妮坐了回去,决定明天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她决定将这些都放在明天,忽然注意到乔鲁诺在看着她。他一直在看,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了?”她说。
“没什么。”他歪了下脑袋,笑着说:“在想你肯定很受青少年欢迎。”
安妮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无奈。
好吧,他猜中了。
虽说隶属于刑事科,青少年科偶尔会叫她去帮忙,主要是她身上那股被大家说是“天真”的气质,会吸引不听话的小孩。
是在她有耐心这么做的时候,她很自然就能和他们成为朋友。
“你应该自己搞个青少年帮派,”有同僚对她说,“这样我们青少年科就能少很多事了。”
对此,安妮的反应是耸耸肩,当作没听见。
她没和乔鲁诺说自己的职业是什么,但他见到她的身手后也没问,大概是并不在意。
反正他不是本地人,不用关心,而哪怕知道也没什么,只是乔鲁诺这份似乎并不想探寻什么的心情,也令安妮觉得舒服。
始终未曾变过的公寓在街上等着她,两层的房子,屋前屋后都有一个花园,她每个月都要付钱叫人来打理,不然就会被邻居投诉,说实话,她偶尔会觉得受够了。
停在门口的车盖上留下了猫的脚印,稍稍安慰了安妮的心,乔鲁诺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他给安妮看了他的手机,里面是各种动物,有在做俯卧撑的黑白猫,正和树枝较劲的鸫鸟,抢夺食物的鸽子,在他掌心下滚来滚去的狗,停留在指尖的瓢虫,在雨里合唱的青蛙团,晒太阳的大乌龟……
和他的外表有些不同,但他一定有着一颗温柔的心。
两人看着手机,又坐到了台阶上,明明到了门口,却没进房间,是安妮从未邀请别人进门,虽说太宰总是突然出现,偶尔还在空房间睡上一晚,但从来都不曾提前和她打招呼。
而乔鲁诺,大概是碰到了她的戒指,觉得这一切不应该继续吧。
她可以告诉他真相,说这是一枚护身符般的假戒指,出于工作的原因,她还会需要多上一两个小孩,成为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的单身女性,拥有和生理不同的性别认知,一直拥有幸福的家庭生活并表现出对生活只有满意……除了她自己,还有种种角色需她扮演。
这一次,安妮也没说。没有必要特意说,她想,如今已经很好,她无法想到更好。
取下一枚戒指并告知真相又会有什么不同?
不会的,不会的。
太阳始终没有出来,黑夜还有很漫长的时间,离别的时候却已来到了。
她一直在拖延,是的,但它总会来,早些比晚些要好。
是时候了,安妮想着,安妮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从台阶上站起。
乔鲁诺最晚后日就要走,她和他是不会再见面了,她很难在几年内去到那不勒斯,所有休假的时间她都有事要做,更不用说拖着行李箱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一座陌生的城市,她不可能将自己完全得抛进新鲜感里,她只会觉得疲惫。
这已是一个很愉快的夜晚,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要是去那不勒斯会去找你玩儿的,你要是来这儿记得来找过,今夜的酒很好,音乐是完美的,路上的各种……
闲聊,她试图再说些什么,到她也不知自己和他在说什么。
“再见。”安妮笑着回了身,没有给他贴面礼或拥抱,她停在门前,拿出钥匙,插入了门中,扭动,拉开了门。
她没有打算回头。
“安妮。”身后传来声音。
乔鲁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又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停在耳中清晰无比。
安妮下意识地回了头,他已来到她的身前,他一步就跨上了三级台阶,另一条腿跟着迈了上来,手划过一旁的扶手,又落在身旁。
“抱歉。”乔鲁诺轻声说着。
什么,安妮在想他这一次是为什么道歉,在她想清楚前,他已凑上了前,吻住了她。
不同于在几乎看不清彼此的电影院里,这个吻是炽热的,并未染上水气,而是在风的吹拂下带着几分干燥,他的呼吸继续,好似要将安妮吞噬,几乎有撕咬和咀嚼的趋势,将她往更深又更舒适的地方推去。
世界都要旋转了,月亮和星星、太阳也一同,与泛上胸口的热意搅在一起,分不清你我彼此。
身体虽然是跌跌撞撞的,安妮清楚自己的意识无比清醒,她随时都能让他停下,可她没有这么做,连推开的意愿都不曾闪过一瞬。
她任门推开又关上,鞋子滚过地毯,外套落叶般散落,要挂到衣架上又顷刻坠下,她拉过乔鲁诺的衣角,身体在衣服的摩擦中越来越暖,失序的同时又似充斥着世间的规律。
空荡荡的走廊,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卧室,好似要让所有等待着的地方都被填满。
忘了时间,忘了身份,忘了所有,只有这个夜晚,他和她,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