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天气转凉,世界陷入灰蒙蒙的雾气里,教室冷清得只剩下几个打扫的学生。
“陈垚,我们有事要先走了,你拖完地顺便倒下垃圾行嘛?”
说是这样说着,对方却已经背好了书包,只差走出教室门了。
陈垚对这个女生没什么印象——她对班里的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印象,所以索性就连眼皮子也没抬,随便“嗯”了一声。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今天周清要去社团练习,本来就要晚点走,那就顺手答应吧。
对方道了声谢,然后就和另外一个女生说说笑笑着走出去了,原本就冷清的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陈垚一个人。
胃里又在绞痛了。
也许不是胃,她昨晚吃了胃药,应该是另一个器官在隐隐作痛。
陈垚用力扯了扯拖把,反作用力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于是她轻轻地抽气一声,低头,下巴尖豆大的汗水砸在地上。
真麻烦……为什么这具身体这么差。
即使这几年都有好好锻炼,还是隔三差五就要给她使绊子,让她难受一下。
陈垚一边想,一边用力地拖着,拖把重重地砸在地上,像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知在对谁发泄着火气。
不知道是对谁发火,但陈垚很快就尝到了和身体作对的苦头,痛感愈发清晰,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于是又一次把拖把砸下后,她不得不握着拖把喘气,把它当做拐杖来支撑身体。
陈垚听见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心想刚才的女生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拿。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反正门口那边的地板应该已经干了。
所以她没有回头,依旧靠着拖把杆闭眼喘气。
直到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陈垚睁开眼。
在视角的边缘,她的身侧忽然伸出了一只纤长的手握住拖把杆,正好在她两只手的上方。
然后陈垚转过头去,对上周清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圆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错愕。
“生理期还碰冷水。”
陈垚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没反应过来是他——毕竟,他很少这么早就回来。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清却伸出另外一只手,又轻又快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把那点错愕弹散了。
陈垚蓦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拖把的掌控权就到了周清手里,然后他的另一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周清在旁边拖着地,边拖边说:“保温杯里有红糖水,我刚打的,趁还热着先喝了吧,至于卫生,我来就行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哦……”
“哦什么。”周清把拖把立正了,然后双手交叠放在最顶上,他自己也低下头去,下巴搁在手上,一边看着她喝一边数落:“你不知道来生理期了吗?为什么不和扫地的换一下。”
“还有,衣服也不多穿点。”
陈垚:“太麻烦了,又不是不能做。”
“麻烦?呵。”周清冷笑一声,又继续拖了起来:“等你要吃布洛芬的时候,你还觉得麻烦吗?”
说了两句,看着陈垚喝完糖水渐渐回暖的脸色,他又不由得心软下来,把语气放轻:“那至少,也要叫我来帮忙吧。”
“你?你不是要去社团练习元旦晚会的节目吗。”
陈垚抬起头来,看见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暗色,然后他把拖把放回去,在她隔壁的座位坐下,低声说:“嗯……本来是要去练习的。”
“但是队友今天状态不太好。”
……
“停一下吧,这一节你又拉快了。”
周清握着琴弓的手放下来,看向拿着吉他的严向晚,他今天不止走神了一次。
“嗯……抱歉。”
严向晚放下吉他,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向后仰,直到头顶到微凉的墙壁,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寞。
“怎么了吗?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周清从书包里拿出两听可乐,一听放进严向晚的手里,自己拉开另一听喝了起来。
气泡消失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严向晚忽然睁开眼,看向周清,他把可乐放到一旁的讲台上,然后走到了窗前。
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依稀可闻。
但周清的手一顿,还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我最近……喜欢上一个女生。”
窗口涌进来肆意的风,把严向晚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平静的眼里映着周清的脸。
然后他轻道:“是你们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