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捏着水杯的手顿住,他轻轻咬了下牙,转头微笑,“明天下午两点,我准时到。”
笑如端方君子。
“明天见。”许闻客气地回了句。
方晴挥舞着小拳头,“小心你脱光衣服之后我来偷袭。”
秦衍敷衍地笑了笑,转身开门。
在他的手指搭上门把手时,方晴喊了声,“等一下。”
秦衍顿住脚步,方晴慢慢走到他身边,皱着鼻子,表情少见的严肃,“既然闻儿选了你,我有一些忠告。”
秦衍默不作声,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方晴是许闻的好友,他不能得罪。
“这些话,许闻不会和你说,但你必须要知道,”方晴深吸一口气,“她不喜欢恬噪不知进退的人,你只是配合她创作的模特,拿钱办事,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越界。”
秦衍眸底寒光一闪,这些话,上一世他似乎也听过。
那时他沉浸在一天八百元的巨额报酬中,只顾欣喜,不以为忤。
这一世再次听到类似的话,只觉得刺耳无比。
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需要别人一遍遍提醒,他配不上许闻吗?
前世他在许爸爸公司做牛做马,主导关键研发,让公司市值扩大两倍有余。可所有人仍当他是吃软饭的凤凰男,那个圈子没人看得起他。
这一世他只要许闻,他会尽自己所能,配得上她,不沾许家一丁点光。
他敛下眉峰,垂眸低声道,“我知道。”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从这间画室,从模特开始,一步步走进许闻的生活,走到她的身边。
谁都不能阻止。
而且,会比上一世更早更快。
秦衍遥遥看了眼许闻,拉开门把手,默然离开。
方晴等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才走到许闻身边,嘟着嘴,“我后悔把他推荐给你了。”
为什么,她却没说。
说不清楚,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他还可以,话不多,很配合。身材也是我想找的类型。”许闻浅浅笑了下,“谢谢你。”
方晴暗暗松了口气,大不了她多盯着点,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耽误许闻的创作。
她亲昵地抱着许闻的手臂,蹭了蹭,“咱俩谁跟谁呀,要不是我男朋友身高不够,我就把他借给你用了。”
许闻曲指弹了下她头顶的丸子,抿起嘴微笑。
隔天下午两点,秦衍准时来到画室,还是白色衬衫鸦青长裤,两手交握于胸前,步伐坚定有力。
听到敲门声,许闻打开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平递到眼前。
许闻挑眉看向这双手的主人。
秦衍唇角轻挑,“送给你。”
他移开覆在上面的手掌,一枚金黄色的扇型叶片静静躺在另一只掌心,叶柄还是青色。
“秋天第一枚黄叶。”黑色碎发下,他眼眸含笑,轻声补充,“百年银杏树掉落的。”
新大的人都知道,百年银杏树是银杏大道中央那棵,见证了这所学校的兴盛。
许闻认真询问,“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枚?又怎么肯定是那棵老银杏树落下的?”
秦衍捏起叶柄,轻轻捻了捻,银杏叶转起金色涟漪,“我亲眼所见,它从枝桠上落下,晃晃悠悠,落在我的掌心。”
他的目光转向许闻,眸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情,“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感激,索性把它带过来,当作礼物送给你。”
许闻又挑了下眉,她从来不收男同学的礼物,无论多贵重多珍稀,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原样返还。
可是,一枚银杏叶?
她不曾收到这样的礼物。
是礼物吗?严格来说并不算礼物吧,旁人顺手捎来的秋天的讯息。
她的画室在艺术楼顶层角落,正对银杏大道,很少人知道,她在画画间隙,常常端着水杯,站在窗前远眺。
看路两侧的银杏树从新绿初绽,到华盖荫荫,渐次染金,再到叶落枝头,冰雪覆盖。
四季轮回,银杏树伫立无言,银杏大道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而她,在旁边的楼上静静地远观。
她也捡过银杏叶,画册里正夹着数枚。
秦衍没有说话,只举着那枚黄中泛青的银杏叶,安静地等待。
最终,许闻伸出手,“谢谢你。”
秦衍眼中划过一抹光彩,收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许闻不小心碰到的小片肌肤,指尖滚烫,心里更热。
像昨天一样,脱了外衣,穿着内裤,秦衍在许闻的指示下舒展身体,做各种动作。
许闻用炭笔勾勒轮廓,找感觉,等正式开始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没有多余的交流,对面那人只是安静地配合她,像一尊会呼吸的雕像。
许闻也慢慢放松下来。
两个小时后,许闻就让秦衍离开了。
隔天再来,秦衍带来自己的作品,用银杏叶编织的蝴蝶。
“上大学前,每年暑假都要帮家里放牛。河边不能种粮食作物,长了很多草,牛在河沿啃草,我在水边编草。”
在许闻夸他手艺不错时,秦衍低声解释,“我可以用草编很多小动物。用银杏叶编蝴蝶,还是第一次,看起来比较粗糙。”
他用指节轻轻蹭了下鼻尖,神态看起来有点窘迫,“我一路走过来,随手编的,你嫌弃的话,我离开的时候会带走。”
许闻将银杏蝴蝶放在掌心,指尖扫过它一青一金双层翅膀,眉眼柔和,“不会,它很可爱。”
她忽然转身,拿起桌案上的笔,在叶柄掐成的蝴蝶脑袋上,左右各点了一下,青金色蝴蝶立刻有了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栩栩如生。
许闻漂亮的凤眸弯起轻微的弧度,如清冷的盔甲裂开一条缝,泄出一丝明媚的纯真。
秦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拳死死握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力气克制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