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瞧着大约六七岁、伶俐俏皮的小娘子——想来应该是他从未见过面的三外甥女,正一手紧紧牵着姐姐,另一手攥着个肉馒头。
那肉馒头已经被咬了一角,褐色微粉的肉馅儿露出来,上面还盈着微带油光的汁水,不光馅儿给得足,皮子也比寻常面皮看着更加白和软……
光是看着便觉得可口!
田二郎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本就好吃,如今这一□□色生香的肉馒头摆在面前,焉有不馋的道理?
崔时锦不知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紧紧盯着对方一举一动,冷不防眼神一错,瞧见正出神发愣的田二郎。
那人脸上虽然并未露出太过夸张表情,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阿宁手上的馒头,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瞧着着实有几分可怕。
崔时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妹妹。
崔时宁不解地抬头看去,见二姊对着她手里的肉馒头使眼色,以为她是担心凉了就不好吃了,于是低头三口两口快速把肉包吃进肚里,完事还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阿姊做的小笼馒头真好吃啊!
这番举动让田二郎更加抓心挠肝,完了,这下最后一个肉馒头也没了!
他忍不住道:“小娘子——不不,三外甥女,我是你舅舅呀,舅舅问你,你吃的这肉馒头是怎么做的?”
他打算问得做法,回家后让自家厨子做给他吃,到时便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殷氏掩着帕子,眼神意味不明,倒也没出声反对。
她心中自有一副算盘:问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说不定能拉近与几个外甥女的距离,到时候把嫁妆拿回来就能更顺利了——话说回来,第一个闻见肉香味的人还是她呢!
听到田二郎的问话,崔时宁仰头瞧他片刻,横竖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摇摇头道:“我没有舅舅。”
“那是因为,呃……”
田二郎卡了卡壳,发现对阿宁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样的话实在难以服众,于是换了个目标,扭头对阿锦道:“这是二娘对吧?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舅舅还抱过你呢!”
其实田二郎早就对这个二外甥女无甚印象,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娃娃,他看着都嫌烦,更别提抱一下了。
而且,老实说,他有些犯怵和这二外甥女说话。
崔时锦的年纪虽不是三姐妹中最大,却有股特别的气质,大姐清丽,小妹娇稚,而她则是英气。因着这份英气,不笑时很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意味——现下更是如此。
听了这番话,崔时锦本来想说“别在这儿放屁”,又担心自己的强硬态度会给阿姊惹麻烦,狠狠瞪了田二郎一眼便把头扭到了一边。
自从爹娘相继过世,她们姐妹三人便一直相依为命,哪有亲戚登门关心过问一句。
她们早就没有亲戚了。
虽然没有崔时钰看得清楚透彻,但崔时锦也心里门清,这一对自称“舅舅舅母”的夫妇登上门来准没好事。
崔时钰也不愿意这两人纠缠妹妹,见他们主动和妹妹们搭话便开口道:“舅舅,这是外甥女做的豕肉馒头。”
“什么?”田二郎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两条横宽的眉毛拧起来,“豕肉?”
他最瞧不上这种肉了!
倒不是因为豕肉多为平民所食的贱肉,以田二郎的脑子根本联想不到这点,对他来说,好吃就行,管他出身何处?他讨厌豕肉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玩意臊气得很,不好吃。
有次他在于记酒楼吃了道蒸彘肩屑,不知是肉不新鲜还是什么原因,十分难以下咽,嚼不动不说,还满嘴都是让人作呕的腥臊味。
田二郎已经忘了那道肉菜后来是怎么处理的了,他只想把那野蛮的滋味从自己的美食记忆里永远抹去。
从此,他对豕肉敬而远之。
殷氏同样也瞧不上豕肉。
与自家郎君的态度不同,她瞧不上豕肉,是因为觉得这是只有微贱之人才会吃的肉,像他们这种大富大贵之家,断不会吃豕肉。
但两人不约而同都有一个疑问:既然是豕肉,为何还会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