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大唐版的做好事不留名吧。
也不知这位恩人是否姓雷。
崔时钰摇摇头,瞧见锅里的糖水蛋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伸手从橱柜里摸出三只粗瓷碗——豁口的,没灰,倒是干净。
刚出锅的红糖鸡蛋盛在粗瓷碗里,热气蒸腾而起,白嫩的鸡蛋卧在中央,裹着滑嫩的蛋黄在糖水悠悠晃荡,飘出细小的蜜色糖沫。
崔时钰刚将三碗糖水蛋分别盛好,阿锦和阿宁便抱着柴火回来了。
两人刚一进门就不约而同抽了抽鼻子。
“这是什么味儿?甜香甜香的。”
将前铺后院转了个遍,姐妹二人终于将信将疑地走进庖厨,刚进门就被浓郁的甜香扑了满脸。
红糖的香甜中裹着一丝焦香,像是烤得微微发焦的糖块,隐约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姜辛,微微的辛辣与蛋香交织在一起,暖融融地扑在脸上,光是闻着就让人陶醉不已。
本来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阿姊正站在灶间,捧着一只冒热气的碗笑望着她们:“阿锦阿宁回来啦,快来吃糖水蛋,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崔时锦本想让阿姊再回床上多休息片刻,然而接过碗一瞧,便忘记方才要说什么话了。
粗瓷碗里,热气腾腾的褐红糖液泛着诱人光泽,圆润饱满的鸡蛋沉在碗底,周围还飘着几缕细碎姜丝。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上次吃糖水蛋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已经不记得了。
“哇,是糖水蛋!”小妹阿宁可没她这么沉着,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就是一大口,整张小脸几乎要埋进碗里,边喝边感叹:“好甜呀!”喝完糖水又开始吃起鸡蛋。
嫩滑的鸡蛋裹着糖液,甜蜜温暖地从喉咙滑进胃里,她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暖了。
怎么会这么好吃!
被妹妹夸张的吃相影响,崔时锦也捧起碗喝了一口。
糖汁滑进喉咙,甜里藏着微微的辣,甫一咬开鸡蛋,嫩生生的蛋清和蛋黄便裹着糖汁溢了满嘴。
这一吃一喝便停不下来,再抬头时,粗瓷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崔时钰这边也喝得差不多了,从碗中抬起头来,瞧见两双亮晶晶的眼齐刷刷朝她望过来,不由得笑了:“好喝不?以后阿姊多做给你们吃。”
当然,得在她赚到钱之后,毕竟这时候的红糖可不便宜。
这几日来她已经想好了今后的营生:她一身厨艺在身,想来在这长安城填饱肚子不算难事,况且前头正好有间铺子——崔父当年就是在这间铺子里卖鱼的,很适合改为一间小饭馆,不过得先装修大改一下,鱼腥味有点重……装修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阿钰,你在家吗?”一道略苍老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时钰眨眨眼,这声音她这几日已经听了数遍。
隔壁邻居王五娘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自从知晓她那日落水之后,时不时便提着豆腐来探望她——没错,王五娘做的卖豆腐生意。
崔时钰边往门外走边道:“婶娘,我在家。”
刚一出门,便瞧见王五娘正拎着八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站在门外。
担心她累着,王五娘并不叫她拿,只是把豆腐放在桌上,招呼道:“阿钰,今日的豆腐,别忘了吃啊。”
崔时钰有些不好意思:“婶娘,您瞧,我现下已经好了……”
不等她说完王五娘便道:“好孩子,你那日可是遭了大罪了,在冷水里滚过一遭,如何轻易补得回来?可惜婶娘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只能拿这些豆腐来给你补身子,你就收下吧!”
王五娘边说边把放在木桌上的豆腐往她面前推了推。
盛情难却,再加上自己确实需要,崔时钰没有推辞,轻声道了句“多谢婶娘”便接了过来。
豆腐似乎是刚点出来的,热乎乎的温度传递至掌心,暖得她心口微微发颤。
崔时钰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告诉婶娘,昨个的豆腐极好吃,婶娘做豆腐的手艺越发好了。”
王五娘不语,只是心疼地瞧着她。
曾经桃花般粉嫩的脸颊此刻依然苍白如纸,几乎能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破。
不知道要吃多少豆腐才能补回来。
王五娘盯着她看了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恨声骂道:“程大郎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