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出现不对劲的时候,是沈行死去的那天晚上。”樊林抬起头,目光似乎有些空洞,回忆着几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的我,在梦里以一个亲历者的视角,看到了一场闹剧。”
……
那日,沈行被斩首,宣告着沈行和陈砂叛乱的彻底失败。
当晚,樊林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亲手砍下了沈行的头颅,将其抛给了被沈行护在身后的邓歆。邓歆捧着那鲜血淋漓的头颅,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逐渐染上了不解和憎恨。
赤色染红了邓歆的双手和白衣,粘稠的血滴落,在那场春雪造就的银装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为什么?”邓歆瞪着樊林,颤抖着声音质问。
樊林漠然地甩去剑上的血,没有回答。
甩下的血珠溅到邓歆的衣摆,邓歆似是再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胡轩……还有唐黎,他们到底怎么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樊林那平静得令人望之生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感情的波动——他缓缓勾起嘴角,转身,低声笑了半晌,随后叹了口气,仰起头,冲着那晴朗得不可思议的天空说道:
“仲磬,唐将军,朕为你们报仇了。”
随后,他回眸,含笑看着邓歆,小声道:“在地府,可别忘了跟阎王多说几句朕的恶名呀。”
这句话到底是对着胡轩和唐黎说的,还是对着自己说的?邓歆也分不清了,他看着樊林那逐渐染上癫狂的笑容,喃喃了一句“疯子”。
在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或许樊林早就知道了沈行和陈砂的小动作,但他放任着不管,等叛军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后,他再设局要了胡轩和唐黎的性命。
他早该知道的,樊林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樊林一步一步上前,缩短着与邓歆之间的距离。
待两人的呼吸都能交缠的时刻,樊林看着邓歆的眼睛,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无影无踪,他问道:“谨言,朕做错了么?”
邓歆感觉到一股恶寒自后背缠绕而上,但他不敢挪开目光,只是摇了摇头:“陛下并未有错。”
听了他的回答,樊林笑了。
那只未握剑的手,攀上邓歆的脖颈。
逐渐缩紧。
樊林垂眸望着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叹了口气,松开手,邓歆就这样倒在他的脚边。
……
“那场梦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当我醒过来时,我手上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触感。”樊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叹了一口气。
听了樊林的话,胡轩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当年我们平叛时,你就说过,真正的樊林的意思,是想借着此次叛乱除去我和唐黎对吧?”
樊林僵硬地点点头:“是。所以当我反应过来我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我潜意识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加上后面有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我就没往心里去。”
“你的意思是,后面还梦见过奇怪的东西?”胡轩皱了皱眉——虽说这个梦确实有些诡异,但还不至于能让樊林露出现在这样恐惧的表情。
迎着胡轩的目光,樊林点了点头,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有些凉了的茶,犹豫了片刻,继续开口——
“再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宋安之死后。”
听到宋安之的名字,胡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些事情都绕不开宋安之啊?
在那一声微微的叹息后,樊林开始给胡轩讲述那几日的梦境。
“那个梦和先前的有些不同,并没有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情。”
“我梦见我到了一个很黑的地方。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黑暗,就是我能感觉我躺在一个地方,但绝对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寝殿,我的目光也只能稍稍移动……当时我看见了很多层帷幔,我想伸出手去掀开,但是却动不了。”
“我能感觉到我的脑袋是很不清醒的,也意识到了这只是一个梦。于是就闭上眼,但是等再睁眼时,我还在那个地方,不过我的意识清晰了一些,至少能明白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那时候我的手能动了,我就掀开了那些帷幔,而当我再朝床外边看去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地方……”
说到这,樊林的声音却突然小了下去。
胡轩正认真地听着,可樊林却闭口不言了,等了一会儿,樊林依然没有要说下去的迹象,胡轩不免得有几分急躁,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面对他的催促,樊林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我发现这个地方很眼熟,陈设和我现在的寝殿几乎一模一样,但一开始我就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绝对不是同一个地方。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因为那个地方太诡异了,虽说陈设大差不差,但是那里给我一种很冷清的感觉,怎么说呢……感觉就不像是活人住的,这么说或许有点吓人吧,换句话说就是不太像正常人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