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甜手指轻轻在他温热的掌心划着。地上的影子还靠的很近。
她明明也生气也委屈。
他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把她晾了一天了,忙到中午才发消息给她。
有时候,她觉得谢燃没那么喜欢她。
林以甜难过时本能地不想让人看见,垂下睫毛,把头埋得越来越低。
谢燃掌心发痒,被她羽毛似的撩拨,喉咙发涩难忍。
松开手偏过头来,他微俯身,靠在她的耳边。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蓬勃。
他双手移到她的纤细的手臂上,又轻又小心。她太瘦了,仿佛他稍稍用力一碰就会折断。
他想亲她,靠近的瞬间双手都在发颤。
厚重呼吸和紊乱心跳相互交织,不分你我。
他慢慢靠近,薄唇停在她耳际,直到听见女孩低低的呼吸声掺着哭腔,谢燃终于忍住涩意偏过头,摸摸她圆乎乎的脑袋。
指缝溜进她柔软的发丝安慰她。
“昨天......”林以甜撇唇,眼尾泛红,却没再次推开他。
“我也会生气......”女孩扑在他怀里呜咽,很小声很小声。
她不是没有情绪的 ,感知力太强不是好事,她敏锐地发现周围人情绪不好,自己也会跟着难过跟着掉眼泪。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泪腺不受控制,是外婆去世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和她说自己要到天上去。
林以甜还小,却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就是再也见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外婆总说她娇气,王阿姨家的小狗走丢了被人煲了汤喝,她哭得比谁还伤心。阿婆知道幼幼喜欢,和它相处时间又长,不能接受没有小狗在的日子。
幼幼难过了哭,委屈了哭,唯独受伤划了再大口子都不哭。
所以外婆走前让她做个坚强的孩子,说阿婆不在,幼幼要保护自己,才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
谢燃很清晰的感受到女孩纤薄的肩不断颤动,只吧嗒吧嗒掉眼泪,一点也不哭出声。
很压抑的哭法,哭得他心间发雾,下起暴雨。
“对不起。”
昨天他心乱,既担心她受了伤,又记挂着邰明智挑事。他把人揍了一顿,对方转头就告他寻衅滋事。警局了解情况找到训练场来,邰明智骚扰在先理亏,教练责怪他打人太重。
伤情鉴定姓邰的牙齿脱落、鼻骨骨折出血、肢体关节损伤,走罚款流程。邰明智疼痛难忍,坚决不认闹了事,最终被警察带离羽球训练场。
队内影响就不一样了,韩教在这训练关头不想惹人非议,再者谢燃身为运动员身份特殊,劝他能断先断。
断的是喜欢林以甜,他做不到。
谢燃心里乱,表现出来的冷并非本意,也没想伤林以甜的心。
他怕不能保护好她。
他训练紧,比赛不能耽搁,三天两头就大训小训不断,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
林以甜攥着他的手指松松地没了力气,发烫的眼眶碰到他微凉的指腹。
是他在擦她的眼泪。
“不哭了?”
林以甜眼眶发热,生气地打他一下,谢燃不仅没躲,还欠欠地靠近,巴不得再挨一下似的。
哼,没脸没皮的笨蛋。
林以甜打他他还是笑,一拳棉花打在他心上。硬邦邦的肌肉,打得她自个手疼。
谢燃动作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揉揉她撇眉的脸,心疼的逗她:
“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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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放假期间,二人偶尔电话视频联系。
林以甜很喜欢陪伴他做一些事情,看着他打球,拉练。运动系少年身上总有春日复苏的恣意野劲。
她也喜欢自己在一边看书学习,他在屏幕那头写写训练小结。
或许相伴本身就浪漫。
“看~我自己做的蛋糕,好不好看?”林以甜捧了个小巧的巧克力蛋糕凑到屏幕前。
“这么小。”
谢燃单手支着下巴,露出半张脸看,还没他拳头一半大。
“纸杯蛋糕就这么小。”林以甜比划了下,自己手掌正正好放下。
谢燃受教,散漫地点头赞同。
霜雪落下又是新年,窗外春潮如旧,枯木上长出新叶,嫩绿的幼苗彰显春意。
开学不久,谢燃代表协会出战3月的全英公开赛,听说搭档的是新成员,上次那个球技老练的陈域风。
对方是京北省队出了名的能将,同之前的队友参加过不少次超级1000赛,能力强、后劲猛,立马就引起了李教练的注意。
在奥运赛前要搭配出最合适最强的男双组合,陈域风被寄予厚望,和一度纳入选拔赛的谢燃一起上。
几经考核下来,教练认为他俩比之前的“燃枫”更合适。
羽球迷里有人欢喜有人愁,认为谢燃实力不配,运气倒好,才能稳坐男双一号种子选手之位而不换人。
毕竟他得利,怎么改都叫“燃风”,没什么差别。
质疑的声音一直没变,网上讨论格外激烈:【说实话还不如程皓枫上,他身体素质没得说,就是球路不够老练,逼一逼还可以】
谢燃球迷反对,【球路不老练是球商不行,再逼也没用,没有谢燃谁带他进超级1000赛级别的决赛,和别人搭的时候程就没好过】
【说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他打过桃田?】
【去年汤尤杯不是拿下了吗】
【那程也出力了啊】
理智方拉架:【竞技体育就是要赢啊,不是过家家,换人是因为有更好的,大家也别辩,谁赢都是国家队荣誉】
【可惜“燃枫”变“燃风”(哭)】
网上议论纷纷,大家都对二人的首次公开搭档拭目以待,不料二人在8进4决赛里输给了印尼队,无缘总决赛。
自该羽球运动成为奥运项目,男双冠军几乎是亚洲独揽,印尼男双一向强悍,拿下过四次冠军居于榜首,中韩紧随其后有超脱之势。
赛后记者采访谢燃怎么看待这次的比赛,也提到了网上对于换人的议论。
谢燃知道这是个坑,多说无意,每个安排都是经教练深思熟虑的。
面对镜头,他从容:“或许上天就是要给年轻人压压锐气,才能走得更远。”
输一次两次没关系。
只是谢燃身在国家队,肩上还有荣誉和责任。
他的胜利不是一人独享,是无尽的艰苦蜕变,在黑暗沉寂中肆意生长,斩破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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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归校,谢燃得空约了林以甜出来。二人许久未见,小姑娘一见他就跑了来。
谢燃被她香香软软的扑了满怀,心里小鹿毫无规章狂撞,把他比赛那会的热劲都撞出来。
淡清的香气钻入鼻腔,一束包着雾蓝信纸的山茶花出现在她眼前。花梗中间系着一丝不苟的蝴蝶结,中间稍显凌乱。
林以甜认出这纤薄清透的色调,是校外花间意的信纸。她家包的花最好看,丝柔飘带的系法与众不同。
不过这略带笨拙的结,估计是谢燃自己绑的。
林以甜弯了弯眉眼,阳光照在她几乎白到发透的脸上,平添了些许温柔稚气。
“谢谢你呀。”
谢燃淡笑收回手,臂上的肌贴不小心露出,比以往更多了。
林以甜围着他左右看看,发现他后颈到衣口深处都埋着看不见的膏药。
过劳伤累积叠簇,女孩伸手触摸,那块肌肉还是硬邦邦的,任她怎么碰他都说没事。
林以甜看了他比赛的直播视频,心跳都被他牵着走,常常紧张到忘记呼吸。
俯身下低接球,很容易摔,他又主守后场,膝盖下弯几次几乎擦到地板,要真以这样大的冲击力跪冲下去,那得多疼。
林以甜让谢燃受了伤不许瞒她,谢燃嘴上说好,却向来报喜不报忧。
几次下来,她看见他冷白膝盖上的淤青,喉咙都被闷重压着,心底又沉又难受。
林以甜拿创业项目比赛奖金买了消肿贴给他,连同一堆防护腕带,谢燃前一两次收下,往后不许她买这么多东西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