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辙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又是一声命令:“脱掉。”
“哈?”她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不好吧?”
光天化日之下,要她脱一个男人的衣服,这世道还没有这么开放。
宋辙闭了闭眼,似是忍耐到了极限,声音低得发哑,道:“刘风撑不了多久,你再磨蹭,等他们的人发现不对,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如今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许楠伊脸颊烧得通红,咬着牙去解他身上的腰带,小心翼翼地洒上药粉,再用干净的布带一圈圈包扎,动作虽然生疏,却很认真。
为他穿好衣服后,她继续蹲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宋辙站起身来,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也没说话。
许楠伊起身,往宴会厅走去。
宋辙道: “别去了,此刻女席那边不会有人的。”
她停住脚,问:“宴席不是快开始了吗?为何会没人?”
“好戏开场了。”宋辙嘴角一抬,唇边泛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就算是报答你为本殿上药,过去看看吧。”
一炷香前。
丫鬟翠翠道:“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温雪儿眼里立刻闪出一抹光,她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你先躲起来,半炷香后再现身,叫着母亲过来拿人,记得装得越慌乱越好,一定要把动静闹大。”
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心里一阵得意:“许楠伊,我倒要看看,你从今以后还怎么勾引二表哥。”
过了半炷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女眷那头传来,翠翠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启禀长公主、侯老夫人,客房那边......那边有人行……不轨之事!小姐命奴婢前来通报。”
平地一声雷,女眷这边炸了锅。
“什么?在侯府客房里行不轨之事?”
“这得多大的胆子!”
“究竟是谁这么不要脸?”
宋修语凤眸一敛,冷冷扫过众人:“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行这般孟浪之事。”
众人低头不语。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看看少了谁,不就清楚了。”
有人接了话:“许……许小姐身子不适,好像去了客房歇息,该不会是她吧。”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话刚出口,旁边的人立刻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道:“你疯了?这时候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让她赶紧闭嘴不要生事。
但“客房”两个字一出,激起千层浪。
王氏脸色当即一沉,目光扫向柳疑宁的方向,柳疑宁与白溪也坐不住了。
席间众人这才意识到许楠伊并未在场,议论顿时四起。
“许小姐怎会不在?”
“该不会真是她……”
“她不是相府嫡女吗,怎会做出这种事?”
王氏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铁青,猛然起身,指向先前那名说话的女子,厉声道:“事情尚未查明,你便污蔑我女儿清誉?若今日之事与伊伊毫无干系,休怪我丞相府不讲情面!”
方才说话的女子听到王氏的威胁,面色煞白,快步走出来赔罪。
“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宋修语斥责道,她最忌讳旁人当众挑战她的权威,方才见到翠翠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全当是为了雪儿。
王氏心知这一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强压下怒火,走上一步,盈盈一拜:“长公主恕罪,臣妇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为人母者,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女儿受人诬陷。”
宋修语眯了眯眼,语气锋利:“你这是护女心切,还是……心中有鬼?”
王氏也知此事若不据理力争,传扬出去必对女儿不利,为了伊伊的名声索性豁了出去,:“长公主就怎这般笃定那人是臣妇的女儿?若不是伊伊,又当如何?”
见双方都不肯退让,坐在主位旁的侯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苍老道:“老身年事已高,也是身子要入土的人了,今日这寿宴也不知还办得了几次,难得府中热闹,若再闹下去怕是要寒了宾客的心。”
后宅的腌臜事,她一清二楚。
她顿了顿,目光在宋修语与王氏之间徘徊,缓缓道:“不如二位都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再深究了。”
“不可。”
宋修语和王氏同时开口。
“若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便是当众默认了那人就是伊伊,那她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王氏心头沉如千斤石落,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平日里虽顽皮任性,却绝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为了雪儿,宋修语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许楠伊置于死地。
侯老夫人分析着事情的利害,若那人真的是许小姐,那她们忠勇侯府今日怕是得罪上了丞相府,为儿以后的路势必会阻碍重重;若不是许小姐,今日宋修语的这番言辞必定落下把柄,以她的做派,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只怕宋修语会新仇旧怨一起算,那为儿的前程就毁了。
曾经,落儿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她不愿重蹈覆辙。
见两人态度坚决,形势已然僵持不下,既然左右都是得罪,她只能权衡厉害取其轻,低叹一声:“那就随老身走一趟,亲眼去看看,免得日后说不清,道不明,徒增嫌隙。”
王氏对贴身丫鬟玲儿吩咐:“去通知老爷。”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纷纷起身,随着宋修语与侯老夫人一同朝后宅去了。
走廊上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仿佛风雨欲来的前奏,带着一股压迫感迅速传至男宾席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知女席那边发生了何事。
还在与同僚谈笑风生的许征,听到禀报眉头狠狠皱起,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茶水在瓷盏中轻轻荡漾。
“失陪片刻,我去去就来。”他宽大的袖子一甩,朝着后宅去了。
他的举动引起了同僚们的注意,几位关系亲近的官员对视一眼,露出了担忧与好奇。
不过片刻功夫,风声已然传开,厅中宾客也纷纷起身,循着许征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