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准备出门时,妈妈的手机响了。程熙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看见妈妈接完电话后脸色瞬间惨白。
"小熙..."妈妈的眼神变得涣散,"妈妈撑不下去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爸爸入狱后,姑姑一家就经常打电话来骚扰。
"妈,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妈妈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你也要离开我吗?"
程熙被拽到阳台上,冷风灌进她的衣领。妈妈死死抱着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
"妈!不要!"程熙拼命抓住生锈的栏杆,铁屑扎进掌心。鲜血顺着妈妈的脸颊滑落,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的眼泪混着血滴在她手上。
程熙死死拽住妈妈的手,直到两人都瘫倒在阳台上。妈妈的呜咽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而她的新裙子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妈妈紧紧抱住程熙的头,发出痛苦的哀嚎,哀嚎声中还夹着细碎的声音,程熙知道,妈妈说的是对不起。
程熙明白妈妈的痛苦,甚至和她一同感受着。只是妈妈想要以死来逃脱这份她难以承受的痛苦,程熙想要活,想像个正常人活。她去交朋友,努力在这痛苦的人生中寻得一丝丝甜。
她这么努力,却依然糟糕 。
时针悄然走过,程熙擦去满脸的泪水,慌慌张张掏出手机,薛映蕊给她发了一大堆信息,从一开始埋怨她迟到到后面着急询问她是不是出事了,最后一条讯息在3分钟前:“我让人去接你。”
程熙屏住呼吸间的颤抖,给薛映蕊打去电话。“喂,映蕊,我没事,我找错路了,现在过去。”
“你没事吧?真的没事?我用不用找人接你,我…”
“不用,我现在过去。你别担心,我没事。”
程熙家离KTV很远,她慢慢稳定好妈妈的情绪,才拿着礼物出门,太着急连鞋子都忘了换,她穿着白色的棉拖,打了一辆出租。
程熙在玻璃窗上哈了一口气,画出一个笑脸,僵硬的身体也在暖风下渐渐升温。
那天KTV很吵,灯光也很晃眼。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冯实的声音打断了程熙的回忆,她把下巴埋在围巾里,很真诚地抬眸说道:“嗯。但是我有点不记得你了,不好意思。”
“唉,我这脸也不大众啊,很大众吗?江也。”冯实有点苦恼地问江也。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一旁江也的侧脸上,像一片羽毛拂过晨光中的湖面。睫毛微微颤动,眼神多停留了一秒——又短暂得仿佛只是偶然掠过的一阵风。
“我们见过的。”程熙忽然对江也说。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两道相同的声音开口。这下换冯实迷茫了,但显然江也比他还要迷茫。当时江也并不在生日会上,他静坐在角落里,没一会儿觉得无聊,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他刚想继续问,被一旁的老板打断了。
“小伙子,这桌子你到底买不买啊?”
“啊?!买!”江也掏出付了五千八过去,程熙站在原地,无端生出一阵窘迫,她的视线只能挪向别处,但余光还是瞥向了江也站的位置。
她和江也是见过的,只不过江也不知道。
那时她站在KTV门口,雪粒扑簌簌地砸在KTV的霓虹招牌上,她在玻璃门的倒影里突然看清自己——看见了自己被刮花的脸。
她拿围巾裹住自己的头,围了半张纸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还透着淤青,她的手臂也没有处理,疼得发抖,手上的血没有洗干净,指缝间还留有鲜血的痕迹。
程熙这才意识到匆忙赶过来的狼狈,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扑天盖地的疲惫和痛苦压得她喘不过气,像是今晚的寒风,它凛冽的像是一把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
程熙俯下身,感觉自己要被黑夜吞噬,和它融为一体。
可程熙明白,身后温暖的KTV包厢同样不是她的归宿。
她把脑袋埋在颈窝里,发出呜咽声。
这无边的黑夜似乎要让一切归于寂然,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接踵而来。
可渐渐的,程熙听到另一个同样的呼吸。
直到呼吸的频率重合。
程熙止住了抽泣,她抬眸,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向她递了一张纸巾。程熙抬头,视线微微一滞,那是一张很难以形容的脸,他有凌冽的眉,锋利的下颌角,肤色如冷玉。眉骨投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温润的弧度下含着疏离的光,眼尾微微下垂时显出几分贵气的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