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的第二天,燕韵玺买了盒海参礼盒打车去了医院。
昨日她一直是愣愣的状态,以至于没顾得上照顾苏酥就去了警局配合调查,出来后就回了家。
燕韵玺早上思索许久,决定不要让林予芮跟过来了,她和苏酥不熟,而且怕苏酥有什么过激行为伤到她,于是叫张熠陪同。
虽然是早上,但医院已经繁忙起来,燕韵玺看着人来人往,觉得莫名伤感。
医院中的消毒水味猝不及防地钻进燕韵玺的鼻子里,燕韵玺轻咳一声,张熠转头看她:“你还好吗?”
燕韵玺点点头,把长发别到耳后:“今天谢谢你能陪我来。”
张熠的手伸到燕韵玺的头顶,却又收了回来。
二人走到病房门口,燕韵玺轻轻敲门后走进去。
苏酥正在病床上躺着,身旁是一个卷发的女人,女人露出的两条手臂上皆是纹身,不时烦躁地抓抓头发,女人静静地坐着剥橘子,苏酥似乎是知道燕韵玺和张熠进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女人感受到苏酥的动作,不抬头,只是转了转眼睛,从眼镜上方看他们。
燕韵玺把礼盒轻轻放在地上:“妹妹你好,这是北京同仁堂的淡干海参,来看望苏酥带的小小心意。”
女人只是轻笑一声,在一脚把礼盒踹倒:“你们这大公司就要以这些东西来打发我们苏酥吗?”
“妹妹,这件事属于意外事故,我已经以工伤上报公司了,为苏酥争取了最多的赔偿金,咱们只需要等赔偿金下来就好。”
“我找了律师!我会告到你们倾家荡产!”女人猛地拍桌而起,伸手指着燕韵玺,“我们家苏酥从小就没了父母,全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的,你们不能这么轻易毁了她!”
“女士请您不要……”
“谁不是靠自己走到今天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张熠打断燕韵玺的话,“啪”的一下,将女人的手打到一边。
燕韵玺见状忙拉扯张熠,张熠双眼红红的,似乎全身都在用力,燕韵玺把他拉到后面。
“苏甜,”苏酥轻轻叫了她一声,原本情绪激动的女人坐了回去,“你先出去一下。”
苏甜不情不愿地起身,路过张熠时用肩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张熠要挣开燕韵玺的手,燕韵玺死死拉住他:“别闹。”
张熠只是瞪着他,没了动作。
燕韵玺转头看着苏甜走出去,关上了门才松了口气。
“燕总,张总,找个地方坐吧。”
燕韵玺坐在苏酥的脚边,苏酥盖着被子,燕韵玺扫了一眼她的脸,好在她的脸没事。
苏酥在花一样的年纪不能毁容。
“苏酥啊,你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好好修养,不要关心公司的事了,如果以后你还愿意回来,我保证,我会提一提你的。”张熠说。
“燕总,这件事不怪你,你也别多想了,我只想要治疗费用就足矣了。”苏酥叹了口气。
燕韵玺看了看她,她似乎不想多说,听她的语气,她不是想讹钱。
燕韵玺不知道说些什么,陪她到饭点,下楼为她打了点饭后便和张熠找理由离开了。
林予芮冲了杯咖啡,随便吃了块儿面包当作早餐。
她看看窗外,窗外的天空一改前些日子的阴雨,今日是见到了太阳。
阳光洒进房间,倒显得没有燕韵玺的屋子里没有那么空旷了。
但林予芮还在为昨日燕韵玺隐瞒二人关系的事而难过,她想问,但现在的燕韵玺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了,她不愿再火上浇油,便只能咽下去,在无人时咀嚼着这件事的苦涩。
手机铃声响了。
林予芮拿起手机,是常与她发微信却鲜少见面的步寻春。
处处开樽,步步寻春。
步寻春是南方人,她是林予芮刻板印象中的江南女子,白白净净,如清风般舒适自然,气质也是很温婉的。
初相识是在大学宿舍中,步寻春也是音乐生,二人互相帮助,越走越近,毕业后林予芮选择留在北京,步寻春选择返回家乡上海,后来连续便少了起来,只是有时林予芮来上海或是步寻春去北京时二人才联系。
林予芮接通电话。
“林林呀,是不是来上海啦?”熟悉的声音传来,步寻春说着普通话,却夹杂着上海口音。
“哟,小寻春儿消息这么灵通?”林予芮笑笑,“这回吧原本来找我家小妞儿的,寻思着就甭打扰您嘞,没想到还得是小寻春儿够意思,主动给我打电话嘞。”
“当然呀,最喜欢和你玩,林林今天有没有空呀?”
“你约我,那我就包有时间的。”林予芮笑笑,把玩着车钥匙。
“老地方见?”
“It's a bet.”
燕韵玺和张熠下了楼,燕韵玺走到车边,伸手拉开车门。
“在这儿走走吧,我知道你不开心。”张熠说。
燕韵玺定住了,片刻后关上车门,抬头:“谢谢你,这太麻烦你了,我没事儿的。”说完,她拉开车门,朝张熠摆摆手后上了车。
张熠见状,坐进了驾驶位,开车。
燕韵玺看着路边熟悉又陌生的景物,默默捋着自己的思绪,这些天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平淡如水的生活突然被打破,掀起惊涛骇浪,把她的小船拍翻,让她猝不及防。
“我会面对什么?”燕韵玺轻声喃喃着。
林予芮躺在美容院的专属护理房间中,面膜糊在脸上凉凉的,暗暗的灯光搭配肩颈按摩让她感到很放松。
“小姊妹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想和我们林林聊聊天。”步寻春说。
身旁的按摩师笑笑,点点头走了出去。
“林林有心事要跟我说吧,怎么了?”步寻春问道。
“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发小儿吗?我遇到她了。”
步寻春坐起,细细的眉毛似乎要飞到天上去了:“这么有缘分的呀!然后呢?”
林予芮起身拍拍她的肩,步寻春重新躺下后,林予芮说:“我俩接触了不到半年就重新在一起了,前些天她带我参加她和她同事的饭局了,但介绍我时只是说我是她的普通朋友。”
林予芮笑笑,轻声叹了口气。
“你有去找她谈谈吗?”步寻春问。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的爱好懦弱,懦弱到不敢把我和她的关系介绍给她的下属。”
“或许她是怕影响到你。”
林予芮抬眼,看着步寻春,步寻春点头,再次确认:“或许她是怕影响到你。”
燕韵玺与林予芮简单吃了口午饭后便打车去了机场,二人一路无言,直到上了飞机,林予芮主动打破沉默。
“燕韵玺。”林予芮叫了她的名字。
燕韵玺抬头。
林予芮轻轻叹了口气:“不坦白你我间的关系是在怕什么?”
燕韵玺垂眸,许久后,道:“你还年轻,你有天赋又努力,正处在事业上升期,我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你。”
林予芮蹙眉,看着燕韵玺,她似乎不愿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抠手,轻轻撕扯下大拇指上的一层皮,一抹红色沁了出来,燕韵玺只是用指腹轻轻抹开那一抹红,直至整个指甲变成红色。
“那天我敢跟你出去吃饭是因为我没有怕,燕韵玺,你说你是为了我,我没有怕,你还在怕什么!”林予芮喊出了声。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
“那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燕韵玺看着林予芮的眼睛,林予芮的眼神与平时不同,或许是光线原因,燕韵玺感到她眼睛晶莹剔透,眼角红红的。
隔着一条过道,燕韵玺无法将林予芮揽入怀中,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后,她开口道:“对不起宝贝儿,我在以我以为正确的方式对待你,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认识到我的错误了,我下次做决定前会问你的想法,好不好?”
林予芮眼眶依旧是红红的,她赌气似的别过脸,看着窗外,不知是经过哪座城市,只见一片云在天空安静地睡着。
“燕韵玺,不要再说话了,我想自己静静。”
燕韵玺闻言,沉默,而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二人便没有再说过话。
飞机落地后,燕韵玺拖着二人的行李,似乎林予芮的行李在她手上,林予芮就不会离她而去。
林予芮在她身后跟着,燕韵玺走着自己独自走过无数次的路,平时也常有同事、下属跟着自己,只是在她心里,他们并不是与自己交心的人,并不是值得依靠的人。
所以对于燕韵玺来说,这次不同,这次她不再孤独。
出了机场,燕韵玺从远处便望见燕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