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天晴,化雪天总是冷的刺骨,窗外的樱花树枝光秃秃的,地上粉色的花瓣变得泥泞,时间如流水,那缕被她咬断的发丝也长回了原来的长度,吴苏玉把玩着手里的发钗,尖端时不时对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找个好角度刺下去。
“苏玉大人,”仆人适时的上前拿走了她手中的发钗,替她挽好散落的青丝:“您不能再迟到了,家主很不满意您散漫的态度。”
“我迟到,然后受罚,疼痛产生痛苦,这是好事,”吴苏玉欣赏着自己被剥离了三枚指甲的右手,皮肤愈发苍白,手背上的痣反而更加显眼:“今天的课又是什么?”
“家主说介于您最近的表现,他们要单独为您授课。”仆人为她系好衣带,搀着她瘦削的手臂走在湿滑的道路上:“猫我们会喂,您不用担心。”
吴苏玉点点头,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那只日渐圆润的肥猫。仆人没再说话,带着她在偌大的宅子里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个阴藏在深处的小房间:“您最近几天的教室就是这里了。”
“请进。”
房间出乎意料的安静,漆黑一片,吴苏玉也不清楚这北原家又搞得什么鬼把戏,老老实实的走了进去。
身后的房门关闭,隐约传来上锁的动静,亮眼的白灯霎时亮起,吴苏玉不适的眯了眯眼睛,打量起屋里的陈设。
镜子,镜子,除了镜子还是镜子,就连地板也是镜子铺成的,房间没有窗户,数不清的【吴苏玉】在镜子里看向不同的方向,在配上这晃的眼疼的灯光差点让她吐出来。
其实现在的情况和她在异端处理局时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有护目镜现在什么都没有,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摸索着走到墙角坐下,紧紧的默数着时间,想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把她放出去。
房间里没有钟表,吴苏玉又是个心浮气躁的,数到一千零一的时候就不数了,站起身去敲门(其实准确来说敲的也是镜子):“放我出去,我眼睛好痛。”
无人应答。
她静静的在门上的那面镜子前站了一会,放下敲打的手,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小角落里继续缩着。
第一千零五秒,她陷入睡眠。
计时归零。
醒来后的第一秒,她撑着发麻的手脚去踹门,镜子碎裂划伤了她的皮肤,鲜血淋漓,可她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执拗的去敲门,紧闭的眼睛渗出酸涩的泪:“快开门,我的眼睛真的好痛。”
第二十五秒,吴苏玉放弃挣扎,再次缩回小角落里发呆数数字。
第三百六十五秒,她摸索到了碎掉的镜片,棱角刺破了她的指尖,血珠冒出,可那把她惯用的镰刀却始终无法凝结,她睁开眼睛,呆愣的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
怎么会这样呢……
“你的心不坚定了,【死神】不想回应你。”小小的苏玉坐在她的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玩什么东西,血红的菌丝在她的身体上蠕动,乱七八糟的输液袋也折射着屋里的亮光:“阿鱼也是这样说的,她说你连牌都不随身带着真是自负到了极点。”
“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话刚说一半,濡湿的发便缠住了她的手腕,发丝绕着她的指尖,血和水混在一起,阿鱼俯身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大部分刺眼的光,手指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吹了个口哨:“咪讲,你而家噉真系佢老母嘅靓,咁鬼靓。”
“说普通话。”
“你现在的语气和老豆真的好像啊玉仔。”阿鱼用手背拍了拍吴苏玉的脸,距离近的几乎要亲上她的嘴唇:“你不会真的想靠这张脸去吸引邪神吧?贱不贱啊你,脑子进水了想出这么个招数?”
“他见识多少?真以为你那点小把戏小心思能瞒过他的眼睛?阿玉,你现在最应该做到就是想办法搞定这个傻逼游戏赶紧出去找陆哥和老岑,然后去阻止异端霍霍人类。”
“爱心福利院死了多少,镜城爆炸案死了多少,玫瑰工厂又死了多少?他手上沾的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有你的血,阿爸阿妈的血,赵禧的血媛媛的血柳絮的血还有更多更多我们熟悉人啲血!”
“你别逼我当着孩子面扇你!”
“你们为什么会诞生呢?”吴苏玉的双手虚虚的拢在阿鱼的脸颊两侧,神情带着和爱心福利院那尊神像上一样空洞的悲悯:“你和苏玉的出现,是因为我吗?”
“是想时时刻刻警醒我吗?”
“自作多情。”阿鱼似是恼怒的甩开了她的手,提溜起苏玉小小的身体转身就走:“你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不狠狠摔个跟头你是记不住自己所受的那些苦的。”
她们消失在镜中,吴苏玉安静的跪坐在所有镜子的最中心,敛眸嘘声,袖口抖动间有抹深蓝滑动,她伸出食指,在光滑的镜面上写下一个血红的“1”。
又要重新开始计数了。
好累。
*
门再次打开是在三日后,屋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仆人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几欲作呕,而始作俑者侧躺在写满血数字的镜子上,气若游丝,两只手的指尖皮肤和指甲尽数脱落,血肉模糊。
三天不吃不喝是个人都会缺水,吴苏玉饿得头晕眼花,伤口被包扎好手指连最简单的蜷缩都做不到,吃饭只能让人喂。
“苏玉,你现在好可怜啊……”自从那天抱过后白六这厮就彻底赖着不走了,他举着汤匙的手在吴苏玉嘴边晃了晃,哄小孩似的放低声音:“乖孩子,不能不吃饭,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坏的。”
吴苏玉没精打采的,她看了眼白六,试探性的张开嘴,咬住了银质的汤匙,咀嚼吞咽软烂的米粥。
“我今天还能抱你吗?”
奇怪的要求,他又舀了一勺粥喂给吴苏玉:“为什么这两天才提这个请求?我之前的时候也在,你当时也没说要抱。”
“衍生物不是你,而且……”她的双手握住了白六的右手,漂亮的眼睛无比认真的直视着他银蓝色的双眸:“你不是说,要我负责吗?”
“我不想当渣女,我可以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