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竹笋鲜美,炒肉片再合适不过,素衣病了,柳青青身无银钱,只能为她挖春笋进补进补。
听到有人唤她,她抬眸,不远处的屋子里,苏秋水站在棍木支起的窗子前朝她挥手,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青青,青青……”
故人相见,柳青青心中一阵酸涩涌现出来,手里的小锄头也拿不稳,砸到了松软的泥土上。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柳青青拨开贴在脸上的几缕乱发,应了一声。
苏秋水请她到屋里喝茶,她提着一竹篮翠绿色的春笋,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
苏秋水这才注意到,柳青青是担心自己绣鞋上站的泥点子污了她的地方。
她笑了笑,道:“都是自己人,进来吧。”
闻言,柳青青才抬脚走了进来。
屋中的陈设与皇陵别的房间差不多,只是铜炉燃起的兰香提高了格调,毕竟住在皇陵的人,兜里都没几个子,但凡有的也让那高公公捞干净了。
阿鱼倒好茶,便退出去为苏秋水煎药了。
屋里只有苏秋水和柳青青两个人,苏秋水也不拐弯子,直言直语问道:“青青,你怎么在皇陵?”
对面的人并未马上作答,她喝茶喝得急,被呛到了,苏秋水起身为她顺气,轻轻拍她的背。
见她好些了,苏秋水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今时见她不太往日,她晒黑了一些,脸色也不如在新湘苑时红润,这皇陵的日子定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连人都消减了不少。
柳青青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道:“苏才人,皇陵不是人待的地方,你若是拖关系来避难的,便也托关系离开吧。”
苏秋水缩回手:“我才来不久,我还不能走。”
话音落下,柳青青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来的那个太妃是苏秋水。
“你是太妃?”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被惊喜掩盖住了。
苏秋水不知她的用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素衣有救了。”她的面容带着一丝憔悴,此时舒展开来,像一朵久旱逢甘霖的鲜花。
苏秋水又给她倒了一杯茶,不解道:“素衣怎么了?她怎么又跟在你身旁伺候?”
柳青青垂下眼帘,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明白。
她到底还是贪生怕死,不愿为了父亲的虚名当朝天女,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条小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是先皇的嫔妃,位分又低,按理说是不能住在宫里的,只能和一些伺候过先皇的宫人一样,被遣来了皇陵。
人还活着,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可那高公公见她花容月貌,竟然生出了龌龊心思,他一脸横肉,痴心妄想说要柳青青做他的对食。
柳青青心中害怕,但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高公公也能就此放过她,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责难于她,皇陵的人都不敢帮柳青青,她也慢慢被孤立了。
高公公见她还不肯妥协,把她屋里的贵重物品都搬走了,天气还没真的暖和起来,他连锦被都让人抱走了。
素衣也因此受凉,染上了风寒,可高公公不许她出去请大夫,她只能自己翻医书到后山找了一些草药熬汤给素衣喝。
话说完,柳青青已经是眼泪汪汪,早知如此,她就放素衣出宫嫁人了,也好过陪她在这受苦。
苏秋水抬眼往外看,夜幕降临,庭中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拍了拍柳青青的手:“素衣忠心护主,自有福报,定会平安无事,我这正好有治风寒的药,我让阿鱼给你送去。至于那高公公,日后我与你同在一处,看他如何为非作歹。”
第二日,阿鱼照旧给苏秋水端来汤药,她捧起药碗,望着黑乎乎的药汁,扑面而来的苦味让她眉头紧锁。
药还没凉,高公公就带着一串宫人找上门来了。
“哟,太妃娘娘起了呀,咱家还以为娘娘身子尊贵,不到日上三竿就不起了呢。”
苏秋水听出了他话中的阴阳怪气,脑筋一转,笑道:“大家都起了,我自然也起了,皇陵自然是没有谁人可以特殊对待的。高公公,你说是吧?”
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她的话表现出认同之意:“既然知道,那用过药后,便到菜园浇菜吧。”
他背着手,又优哉游哉地离开了,可苏秋水还是听见了他嘀咕的话:“太妃要如何?谁来皇陵都得听我的。”
身后的宫人,无一不附和着他的话。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