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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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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宫灯的光晕在长廊尽头摇曳,将御书房的朱漆门槛染成半明半昧的红。苏婉抱着描金匣子踏上台阶时,匣内颜料“咯噔”轻响,像是一声未出口的叹息。

“苏画师可真是踏着月色来啦。”太监总管李德海从暗处转出,手里把玩着一串檀木佛珠,微笑间露出半颗金牙。他身后的侍卫们将长廊两侧的宫灯次第点亮,光影顺着苏婉的裙摆一路流淌,她却只盯着李德海手中的佛珠——那是先帝驾崩那年,佛堂供奉的舍利子所制。

“李总管奉陛下之命,让苏婉三日后交出《山河图》的临摹稿。”李德海的声音突然压低八度,像是黄梅天挤出的潮气,“听闻画中藏着不少‘机关’,苏画师可得小心些。”

苏婉的指尖轻轻抚过匣上浮雕的山水纹。李德海不知,这匣内装着的并非颜料,而是她父亲蒙冤那日留下的最后一幅残画。画中血色朱砂的山峰下,隐约藏着密密麻麻的兵防标记,与边关部署分毫不差。

“请李总管转告陛下,苏婉定当不负所托。”她微微屈膝,起身时故意让匣子轻撞廊柱。清脆的撞击声惊飞了檐角的宿鸟,远处传来更鼓敲响的声响——子时已到。

苏婉回到画室时,御赐的炭火早已熄灭,屋里冷得像冰窖。她在案前坐下,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未完成的《山河图》上。画中溪水潺潺,山峦起伏,可无论她如何调配颜料,总觉山峰的阴影处少了些许灵动。

“大人,苏画师还在呢。”门外突然传来守卫的低语。苏婉来不及躲藏,陆渊已推门而入。他披着件玄色外袍,内里绣着暗纹金线,领口别着枚墨玉扣针,衬得脸色愈发冷峻。

“苏画师这是在......与月色为伴?”陆渊的目光扫过案上的画作,唇边勾起一丝弧度。苏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含笑打量她沾满颜料的手,叫人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欣赏。

“摄政王殿下,这《山河图》的山峰,我总觉得少些魂。”苏婉起身行礼,趁机将匣内残画偷塞进袖中。陆渊走近案前,手指轻轻抚过画中山涧:“山之魂,在于水。你画的溪流太死板,像条被冻住的蛇。”

他说着竟俯身提笔,在溪流拐弯处添了几笔水纹。苏婉看着那灵活的水纹渐渐活过来,突然意识到,陆渊的笔法与她父亲的画风竟有七分相似。

“你父亲的画,也是这般生动。”陆渊收笔时,袖口扫过苏婉的手背。苏婉的心猛地一颤——他的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的疤,与父亲日记里描述的“刺杀先帝的凶手”特征一模一样。

陆渊似有所觉,抬眼望来。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苏婉突然觉得,这画室逼仄得像口棺材。

陆渊走后,苏婉在画室里坐了很久。她盯着画中被陆渊点活的溪流,突然觉得那水纹像是在嘲笑她——她在这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却连眼前这个男人是敌是友都看不透。

“大人,该回去了。”守在门外的小厮轻声提醒。陆渊披着月色走回府邸,路过御花园时,突然听到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皱了皱眉,身形一闪,藏在了花丛之后。

苏婉抱着描金匣子匆匆而来,她脚步虚浮,像是受了什么惊吓。陆渊在暗处看着她,只见她走到花园中央的石桌前,从匣子里取出那幅残画,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画中血色朱砂的山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陆渊的瞳孔微微收缩。这颜色,与他当年刺杀先帝时溅在衣衫上的血迹如出一辙。

苏婉突然抬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陆渊忙屏住呼吸,却还是被一阵夜风吹动的裙摆暴露了行踪。苏婉惊得往后一跃,陆渊已从暗处走出,月光洒在他冷峻的脸上,衬得那道月牙疤格外醒目。

“苏画师夜探御花园,是在赏月,还是在等什么人?”陆渊的声音淡得像一缕烟。苏婉抱紧匣子,后退一步:“摄政王殿下,苏婉只是想透透气。”

陆渊走近她,伸手去拿那匣子:“既然是透透气,何不让本王也瞧瞧这《山河图》的‘机关’?”苏婉下意识地护住匣子,陆渊的手指却轻轻一勾,匣子“啪嗒”一声打开,残画一角露了出来。

陆渊的呼吸突然停滞。画中血色朱砂的山峰下,隐约可见“苏清荷”三个字。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风雨夜,先帝突然命他带人抄了苏清荷的家,理由是叛国。可在抄家时,他分明在苏清荷书房的暗格里,看到过与这残画一模一样的兵防图。

“你父亲的画,总喜欢藏些不该藏的东西。”陆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苏婉抬头看他,月光下,她看到他的睫毛在眼睑下微微颤动。

陆渊突然伸手,轻轻拂过苏婉的脸颊。苏婉整个人僵住了,只听陆渊低声道:“你的颜料里有泪,苏画师。”他指尖一转,将残画收入袖中,“本王明白了,你父女二人,都爱在画里藏秘密。”

苏婉望着陆渊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御花园的夜风,冷得刺骨。

(2)

陆渊回到府中,苏婉的面容还在眼前晃动。他披着一身月色,独自坐在书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婉残画的边角。这画的笔触,与苏清荷如出一辙,却又带着股女儿家的灵动劲儿。他的心口突然像被什么揪了一下。苏婉看他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害怕,可那害怕里头,又藏着些琢磨不透的东西。

次日清晨,苏婉正在画室调配颜料,陆渊突然遣人送来一副棋盘。棋子是羊脂玉做的,棋盘上还刻着花鸟鱼虫,十分精巧。随棋盘同来的,还有一张素笺:“午时三刻,墨香阁等苏画师品棋。”苏婉看着那棋盘,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午时,苏婉准时到了墨香阁。陆渊已经在那儿候着了,他身着月白长衫,袖口绣着银色荷花,衬得整个人清雅如玉。他见苏婉进来,微微一笑:“苏画师可算来了,本王这棋盘要是没人陪,可就寂寞喽。”

苏婉坐下时,手指轻轻掠过棋盘。陆渊俯身替她斟了杯茶,茶香袅袅升起,他低声道:“这棋跟作画似的,得讲究个布局。苏画师的画里头,山是主角,水是配角,可要是把水画活了,山就跟着灵动起来。”苏婉听着这话,心里头一震,想起昨日他点活溪流的景象。

“王爷棋艺高超,苏婉可不敢班门弄斧。”苏婉声音微微发颤。陆渊却只是笑:“本王记得苏画师昨日好像受了些惊吓,手还在抖呢。”他伸手握住苏婉的手,苏婉只觉得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陆渊教苏婉下棋,他的手指偶尔触到她的手背,苏婉只觉得心跳如擂鼓。陆渊的呼吸喷在她耳边,低声道:“下棋跟作画,都得沉下心来。苏画师,你的心太浮了。”苏婉脸红得厉害,她望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突然觉得这棋局,像是她和陆渊之间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博弈。

“王爷,这棋盘上,黑白分明,可这宫里头,是非难辨。”苏婉的声音轻得像丝线。陆渊的手顿了顿,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得像一潭深水:“苏画师说得是,这宫里头,谁又能真正做到黑白分明呢?”

陆渊突然抬手,轻轻拂过苏婉的脸颊,苏婉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陆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苏画师,你的眼里头,有这宫里头少见的光。”苏婉的脸颊滚烫,她望着陆渊那双深邃的眼眸,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片迷雾森林,看不清前路,却又莫名想往深处走。

苏婉送陆渊出门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一颗心仍剧烈地跳个不停。她转身靠在门框上,只觉浑身无力,脑子乱成了一团麻。陆渊的温柔关心和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搅得她心神不宁。她知道陆渊的手段和立场,可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对他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想起陆渊留她吃晚饭时眼中的期待,想起他为她夹菜时的贴心,想起他对她作画习惯的细致观察,想起他教她下棋时的耐心,苏婉就忍不住自责。觉得自己像是被迷惑了心窍,忘了他是夺权的摄政王,忘了他是陷害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可那些相处的画面又总是不争气地浮现出来,让她难以将陆渊完全想成大恶人。

(3)

苏婉在院子里徘徊了很久,最后决定去御花园透透气。她沿着小径漫步,脚步越来越慢,心事重重。宫墙高耸,遮蔽了初升的朝阳,苏婉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陆渊昨夜的话,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深情与承诺。可这宫中的世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泣声。苏婉循声望去,见是个陌生的宫女躲在花丛后哭泣。宫女身着素色衣裙,缩在月季花丛的阴影里,像是受了惊的小鹿。苏婉心生怜悯,轻步走过去安慰她。

“别哭了,有什么伤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苏婉轻声安抚,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手帕,递给那宫女。手帕上绣着淡雅的兰花,是她亲手绣的,针脚细密,兰花似要从帕上跃出。

宫女止住哭声,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感激地看着苏婉:“谢谢姑娘。我是冷宫的宫女,今天被安排来这边打扫,不小心打碎了贵妃娘娘最喜欢的花瓶,现在肯定要被重重惩罚了。”

“冷宫?”苏婉皱了皱眉,想起自己在冷宫的那些艰难日子。那时的她,整日与寂寞为伴,冷宫里荒草丛生,宫女太监对她爱理不理,只有老鼠在墙根穿梭。她常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那轮孤月,默默流泪。

“是啊,冷宫的奴才在宫里最不值钱,动不动就被当作出气筒。”宫女说着又落下泪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苏婉的手帕。

苏婉心里一动,她突然觉得这个宫女和自己有些相似,都是在这深宫里被命运捉弄的小人物。她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把身上带的桂花糕和几块碎银子都掏出来递给宫女:“这些你拿着,希望能帮到你点。以后要是再遇到难处,也可以来找我。”

宫女接过东西,感动得连连道谢:“太感谢您了,我叫小月,以后您要是有事,我也会帮您的。”

送走小月后,苏婉回到自己的住处,心情更加复杂了。陆渊的温柔、小月的无助,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让她对自己的情感和立场产生了更多的困惑和质疑。

第二日,苏婉在给陆渊送新画作时,又在门口遇到了小月。小月正被两个粗鲁的侍卫推搡着,身上衣服都破了,衣角还沾着几处血迹。苏婉大吃一惊,忙上前询问。

“你们凭什么欺负她?”苏婉质问侍卫,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她攥紧手中画轴,指节泛白。

“你管不着!”侍卫凶狠地说,又要动手。他身形壮硕,脸上带着凶相,眼神里满是不屑。

陆渊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苏婉和受伤的小月,立刻沉下脸制止侍卫。他让人把小月带走救治,然后看向苏婉,眼中满是关切:“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这些粗人计较?”

苏婉心里又气又急,还要为小月说话。陆渊却温言安抚她:“别着急,我会查明情况,给小月一个交代。你先回房休息,别让自己也受了惊吓。”

望着陆渊沉稳可靠的背影,苏婉满心感激。可想到小月的遭遇,又觉得宫中处处都是不公,自己却无力改变什么。她回到房中,心绪难平,越发纠结自己的感情和未来的道路了。

夜幕降临,宫灯次第亮起,苏婉独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色,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周身笼上层银纱。她想起陆渊的承诺,想起小月的无助,想起这宫中诸多无奈,心里乱成一团麻。她起身推窗,夜风拂面,带来一丝花香,可这深宫的夜啊,何时才能走到头呢?

(4)

陆渊安排好小月后,回到苏婉的住处。苏婉正坐在窗前,借着烛光作画。他轻轻走到她身后,见她在画一幅山水图,画中的山峰被云雾环绕,溪流在山间蜿蜒流淌,带着几分灵动与神秘。陆渊凝视着画作,突然说道:“这山峰的阴影处,你又藏了秘密。”

苏婉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她转头看着陆渊,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慌和不解。陆渊却只是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过画纸:“苏画师,你的心思,总是藏在这山水之间。”

苏婉的心跳得厉害,她不知道陆渊是不是已经看穿了她对他的复杂情感。她试着掩饰自己的慌乱,轻声说道:“王爷,这只是普通的山水画,并没有什么秘密。”

陆渊似乎并不打算追究,他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苏婉:“今晚风大,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苏婉接过茶,烫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她轻轻吹了吹,小口地喝着,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陆渊的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渊突然开口:“苏画师,你可知这宫中有多少人,都在盼着我出错?”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苏婉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声说道:“王爷手握大权,自然会有人嫉妒和不满。”

陆渊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还是不了解这宫里的险恶。”他走回窗前,俯瞰着宫中的夜景,轻声说道:“这宫中的每个人,都在为了权力而争斗,包括你。”苏婉被他的话刺痛了,她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个画师,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作画。”

陆渊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真的吗?你真的只是个画师?”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和怀疑。苏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不知道陆渊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与苏家的关系。她尽量保持着镇定,声音平稳地说道:“王爷,我不过是奉命作画,别无他求。”

陆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苏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不知道陆渊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宫中隐藏多久。

接下来,苏婉在为陆渊作画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话语和眼神。她发现自己在作画时,开始不自觉地将陆渊的模样融入画中的人物里。画中的人物越来越像陆渊,眉眼间带着他的冷峻和深沉。苏婉每次画完后,都会惊觉自己对陆渊的情感已经越发深厚,这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自责和矛盾之中。

与此同时,宫中开始流传苏婉和陆渊的传闻。有人说陆渊宠信苏婉,甚至有人猜测苏婉怀了陆渊的孩子。苏婉对此只是置之一笑,但心里却越发沉重。她知道,自己和陆渊之间隔着太多的秘密和谎言。

陆渊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传闻,他依旧对苏婉关怀备至。一次,苏婉在画室里为陆渊绘制新的肖像画。陆渊穿着华丽的锦袍,坐在画架前,眼神深邃地望着苏婉。苏婉手中的画笔微微颤抖,她不敢直视陆渊的眼睛。陆渊突然说道:“苏画师,你画的我,总是带着几分疏离。”苏婉的呼吸微微一滞,她轻声说道:“王爷气势威严,让人不敢靠近。”

陆渊站起身,走到苏婉身边,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让苏婉的心跳加速。他轻声说道:“但我知道,你心里的我,并不是这样的。”苏婉的手一抖,画笔在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陆渊,却被他紧紧抱住。陆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苏婉在陆渊的怀抱中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她闭上眼睛,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在对陆渊的情感之中,无法自拔。可她也清楚,这份情感,可能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5)

陆渊松开了苏婉,他的眼神复杂而深邃。他轻声说道:“苏画师,你的眼中藏着风暴。”

苏婉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陆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苏婉的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王爷,我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给您带来麻烦。”

陆渊微微一笑,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苏婉的脸颊:“你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麻烦。”

这个举动让苏婉更加慌乱,她不知道陆渊是真情流露,还是在利用她的情感。她的内心深处,开始对陆渊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她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发现那双眼睛深得像无底洞。

陆渊似乎察觉到了苏婉的疑虑,他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或许是我唐突了,苏画师,我们继续作画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苏婉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婉重新拾起画笔,手却在微微发抖。画布上的肖像,本该是冷峻威严的摄政王,却在她笔下渐渐带上了一丝温柔。陆渊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作画。苏婉感觉到他的目光,却不敢回头。

“这幅画,很特别。” 陆渊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欣赏。

苏婉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貌,王爷也不例外。”

陆渊轻笑一声:“看来苏画师不仅画技高超,连人心也洞察得如此透彻。”

苏婉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赞美。她只是继续作画,试图将自己纷乱的心绪融入画中。

陆渊站在那里,看着苏婉专注的侧脸,突然说道:“苏画师,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看重你?” 苏婉摇了摇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陆渊走近一步,他的呼吸拂过苏婉的耳畔:“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苏婉的手猛地一抖,画笔在纸上留下一道墨迹。她的心跳加速,陆渊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某个紧锁的匣子。她不知道陆渊所说的 “不一样” 是指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赞美。

陆渊后退一步,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继续吧,苏画师,我很期待这幅画的完成。”

苏婉望着陆渊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在这段危险的情感之中,而陆渊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声地牵引着她的心。

画室里的炭火盆发出轻微的 “噼啪” 声,炭火烧得正旺,映得满室皆红。苏婉握着画笔的手指关节发白,汗水在画纸边缘洇出淡淡的水渍。陆渊的目光如羽毛般轻扫过她的后颈,让她脊背泛起细密的战栗。

窗棂外,暮色四合。陆渊的影子斜斜投在画布上,与未完成的肖像交织成一幅晦明晦暗的图景。“苏画师。” 陆渊突然出声,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古井深处传来,“你可知宫中之人,皆说我心肠冷硬?”

苏婉的画笔停在半空,笔尖悬在摄政王的眉眼之间。炭火盆里一块木炭 “砰” 地爆裂,惊得她手指一颤。陆渊枯槁的眉目在她笔下瞬间生动起来,像是要从画布中挣脱而出。“王爷的心思,非旁人可轻易揣度。” 她的声音被火光烘得发颤,余音在室内轻轻回荡。

“可你却能。” 陆渊走近一步,他的长衫下摆扫过画案,带起一缕墨香。苏婉感觉他的呼吸拂在耳后,温热得如同春日的湿风,“昨日我在书房批阅奏折至深夜,忽见窗纸上映出你的影子。你抱着画具从长廊下经过,月光把你的裙摆拉得很长很长。”

他伸手轻触苏婉肩头,指尖温度透过绢衣传至肌肤,“那一刻我忽然想,这宫中竟还有人不知我权势,只以本心待我。”

苏婉的肩微微向后缩了缩,却没挣脱他的手。她想起那夜月色,自己踏过积满落叶的长阶,风卷起裙裾露出发间银色的霜华。原来那些静谧的时刻,竟都被他悄悄看在眼里。“王爷的一举一动皆被万人瞩目,” 她的声音低下去,画笔在纸上轻点,晕开一朵墨梅,“我不过是个执笔者,怎能窥得殿下心事?”

“呵。” 陆渊轻笑,伸手按住她握笔的手,“你这执笔者,笔下却藏着春风。”

苏婉感觉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抚,像是摩挲着易碎的蝶翼。画室角落的屏风上,凤凰金羽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光,像是要振翅飞出画框。

“王爷,这宫里多的是逢迎之人。” 苏婉试图挣脱他的掌控,身体微微向后仰,“我不过是个画匠,不值得殿下如此看重。” 炭火盆里又一块木炭爆裂,火光映得陆渊的瞳孔忽明忽暗。

“可你从不对我藏掖心事。” 陆渊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重新按在画布上,“这宫中众人,皆说我心肠冷硬。唯有你,能在我的眉目间看出疲惫。” 他贴着她耳畔的低语如同夜露滑落荷叶,“苏画师,你可知这幅画,是我在这宫中唯一的慰藉?”

苏婉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画笔在她手中不听使唤地颤抖。画布上的摄政王肖像,眉目间竟添了几分柔和的弧度,像是被春风拂过山川。她想起初入宫时,陆渊在她画作上题的那句诗——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那时她只道是礼节性的赞赏,如今才惊觉字里行间暗藏的心意。

“王爷……” 苏婉的声音被哽咽堵在喉咙,画笔在纸上重重一捺,留下一道浓墨痕迹。炭火盆里的火焰突然蹿高,将整个画室映得通亮。陆渊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脉搏:“这幅画,我等了太久。”

(6)

苏婉开始在这份情感的漩涡中越陷越深。她在作画时,会不自觉地将陆渊的喜怒哀乐融入画作之中。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描绘她自己内心的纠结与挣扎。而陆渊对她的画作也越来越关注,经常会在她作画时安静地陪伴在旁,或是提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见解。

宫中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有人说陆渊被苏婉的美色所迷,忘记了朝堂上的种种危机;也有人猜测苏婉其实是有意接近陆渊,企图窃取军事机密。面对这些流言,苏婉选择充耳不闻,她的心已经被陆渊彻底占据。

陆渊似乎对这些流言毫不在意,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宠溺着苏婉。一次宫宴上,陆渊公开为苏婉挡下了皇后的刁难,还当场宣布将御花园的一处别苑赐给苏婉作为作画之所。这一举动让苏婉成为了宫中众人瞩目的焦点,同时也让她与陆渊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

随着苏婉与陆渊之间的情感逐渐升温,苏婉开始在陆渊的陪伴下,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陆渊会在夜深人静时,为她弹奏一曲古琴;会在她作画疲惫时,亲手为她熬制醒神的薄荷茶;还会在她提起父亲苏清荷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

然而,苏婉的心中始终有一块阴影挥之不去。她知道陆渊的身份和他所肩负的责任,也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能会给彼此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独自在别苑的花园中徘徊,望着星空发呆。她不知道这份感情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在这条危险的道路上走下去。

就在这时,宫中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宫妃沈初瑶在一次宫宴上,当众摔碎了苏婉精心绘制的屏风画,颜料四溅,画作尽毁。众人惊愕,苏婉更是心如刀割。

“苏画师,你的画技果然了得,竟能用这等赝品来欺骗殿下。”沈初瑶冷笑着,眼神中满是挑衅与嫉妒。

苏婉强忍着泪水,颤抖着声音反驳:“这是我为殿下精心绘制的,怎会是赝品?”

陆渊闻讯赶来,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这是谁干的?”

沈初瑶见陆渊到来,连忙装作委屈的样子:“王爷,臣妾只是不小心,没料到这画竟如此脆弱。”

陆渊冷哼一声,走到苏婉身边,轻声安慰:“别怕,我会查清楚的。”

苏婉含泪点头,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她知道,陆渊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陆渊转身对众人宣布:“从今往后,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苏画师的画室。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绝不轻饶。”

众人见陆渊如此维护苏婉,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苏婉望着陆渊坚定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

然而,这次事件后,苏婉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她深知沈初瑶不会就此罢休,而陆渊为了护着她,可能会卷入更多的宫廷纷争之中。她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适合留在这个充满权谋的地方。

陆渊察觉到了苏婉的忧郁,一天夜里,他悄悄来到苏婉的住处。月色如水,洒在院子里,给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气息。

苏婉正在院子里赏花,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陆渊的身影,微微一愣。

陆渊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苏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王爷,我怕连累你。这宫里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我不想让您因为我而陷入麻烦。”

陆渊笑了笑,伸手握住苏婉的手:“傻瓜,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别总是想着离开。”

苏婉的手被陆渊握着,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眶微红。

“别怕,我会保护你。”陆渊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能驱散苏婉心中的所有阴霾。

苏婉点了点头,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能够长久下去。

接下来,苏婉在陆渊的陪伴下,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她开始在画中表达自己对陆渊的深情,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爱意与柔情。

陆渊也越发珍视苏婉的画作,他将苏婉的画挂在府中最显眼的位置,向众人展示他对苏婉的宠爱。宫中的流言蜚语虽然依旧存在,但在陆渊的庇护下,苏婉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7)

一天,苏婉在画室里作画时,突然收到消息,说她的父亲苏清荷的旧案有了新的转机。苏婉心中一喜,连忙前往书房查看。

在书房里,苏婉见到了一份奏折,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苏清荷案的一些新证据。她仔细阅读后,发现这些证据足以洗清父亲的冤屈。然而,奏折的最后一页却赫然写着陆渊的名字,表明这些证据是陆渊暗中收集的。

苏婉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知道陆渊一直在默默帮助她,可她却从未想过,陆渊竟然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心中满是感动。

当晚,苏婉在院子里等待陆渊归来。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陆渊回到府中,看到苏婉在院子里等候,心中一暖。他快步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苏婉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王爷,我父亲的案子有新证据了,是你帮的对吗?”

陆渊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为父亲洗清冤屈,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苏婉再也忍不住,扑进陆渊的怀里,泣不成声。陆渊紧紧抱住她,轻声安抚:“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苏婉在陆渊的帮助下,开始为父亲的案子四处奔走。她拿着陆渊收集的新证据,找到了当今天子,希望重新审理父亲的案件。

天子在看到新证据后,决定重新审理苏清荷案。在朝堂之上,苏婉面对众臣,冷静陈述父亲的冤屈,将当年的真相一一揭露。陆渊也在一旁默默支持着她,为她提供了许多关键的证据。

朝堂之上,气氛紧张而肃穆。苏婉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长裙,站在大殿中央,手中紧紧握着那份新证据。她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诸位大人,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为了还我父亲一个清白。这份新证据,足以证明当年的苏清荷案存在着重大冤屈。”

御史大夫周延年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不屑:“苏画师,你可知这证据从何而来?莫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企图扰乱朝纲?”

苏婉心中一凛,但很快调整情绪,沉着应对:“大人,这证据是先帝驾崩那年,我父亲在被抄家时,暗中藏匿的兵防图副本。此图与《山河图》中的标记完全一致,足以证明我父亲从未有过叛国之心。”

她缓缓展开手中的兵防图,上面的血色朱砂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陆渊站在一旁,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臣,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兵部尚书张文远站了出来,他捋着胡须,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苏画师所言非虚。老臣当年曾参与审查苏清荷案,记忆中苏清荷的书房确实有个暗格。只是当年先帝震怒,此案草草了结,未曾深究。”

陆渊见状,立刻接过话锋,转向天子:“陛下,苏清荷案关系到皇家颜面与朝堂公信。若此案确有冤屈,我等当有勇气直面真相,还臣子清白。”

天子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苏婉:“苏画师,你可有更多证据?”

苏婉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正是当年先帝密令苏清荷绘制《山河图》的诏书。她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画师苏清荷才冠群伦,特命其绘制《山河图》,以备朕览天下之势。尔等当尽心职守,不负朕望……”

读到关键处,苏婉声音微颤,但依然清晰有力:“此诏书证明,我父亲奉先帝之命行事,绝无谋逆之心。”

殿内一片哗然,朝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陆渊趁机进言:“陛下,臣建议立即成立专案组,彻查苏清荷案当年所有卷宗,并重新审问相关证人。”

天子沉吟片刻,决然下令:“准奏。即刻起,由摄政王陆渊牵头,会同三法司,重新审理苏清荷案。若有徇私舞弊者,必严惩不贷。”

陆渊抱拳领命,目光与苏婉交汇,点头首肯。苏婉心中涌起一阵感激,她知道,陆渊一直在她身后,给予她无声却坚实的支持。

接下来的日子,苏婉和陆渊全力投入案件复查。他们日夜梳理卷宗,寻访当年证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宫中的流言蜚语再次甚嚣尘上,有人质疑苏婉利用陆渊的权势翻案,也有人指责陆渊公报私情。但两人对此不为所动,只专注于查明真相。

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和调查,苏清荷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苏婉跪在朝堂之上,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喜悦。她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陆渊的帮助。

陆渊望着苏婉,眼中满是温柔与欣慰。他知道,苏婉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重担,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随着苏清荷的冤案昭雪,苏婉在宫中的地位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她成为了众人敬仰的英雄,而陆渊对她的宠爱也愈发深厚。

然而,苏婉的心中却开始有了新的纠结。她深知自己与陆渊之间的差距,也明白陆渊肩负着重任,不可能为了她而放弃一切。她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是否应该为了陆渊放弃自己的自由,还是应该追寻自己的幸福。

陆渊也察觉到了苏婉的犹豫,他决定与苏婉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

(8)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陆渊带着苏婉来到了郊外的一片湖边。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两人并肩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陆渊轻声说道:“苏婉,你心中有事,不妨说出来。”

苏婉望着湖面,轻声说道:“王爷,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我怕自己会成为你的负担。你肩负着重任,而我只是一个画师,我们的世界相差太远。”

陆渊转过头,直视着苏婉的眼睛:“苏婉,你对我而言,不是负担,而是支持。有你在,我才能在朝堂之上更加坚定。”

苏婉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她看着陆渊那双深邃的眼睛,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陆渊,我心悦你。”苏婉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坚定与柔情。

陆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握住苏婉的手,轻声回应:“苏婉,我亦然。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与你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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