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晰不回答,只一味地扔石子,将池水都搅浑了。
恩科在即,兰昭轩散学的时间越来越晚。没有二哥管着的学塾时光是那样惬意,即便宋怀弋还是时不时地烦她,裴云晰也觉得日子过得极为舒坦,因此很多时候都不与宋怀弋计较。
转眼到了入闱的日子,裴云晰和妹妹弟弟去送裴云曜,在考场外遇见了来送堂姐的吴初樾。
吴初樾笑着向裴云曜拱手行了一个学子礼,“雁塔题名日,金樽对月时。祝裴二哥此去必步蟾宫。”
裴云曜难得露了一个笑脸,同样拱手回礼:“多谢吴小姐。”
裴云晰煞风景地问:“你姐姐呢?已经进去了?”
“嗯,我那三叔父和婶母刚才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吴初樾冲旁边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那边乱哄哄的,都是吴家的人。
裴云暄说:“你堂姐是再聪慧不过的,必能入榜。”
裴家这边没有长辈,几个年轻人说话也自在些。突然边上一阵骚动,裴云晰望过去,原来是赵家马车到了,边上一些人窃窃私语,眼神都粘在了那马车上。
“要说这赵二郎也可怜,”吴初樾说:“这么小一驾马车,估计中书令赵大人没来送他。”
“赵二郎?”裴云晰问:“他不是长子吗?没听说他上头有哥哥姐姐。”
裴云暄在她耳边小声道:“赵大人原配、赵二郎生母孟夫人的头胎生下来就没了,她非闹着要赵大人在族谱里给那夭折的胎儿记了一笔,因此他虽是长子,名义上却是二郎。你一向不爱听这些大族家事,不知道也正常。”
裴云曜没听见两个妹妹在议论旁人家事,只对着吴初樾说:“入闱考试不过三日而已,本就不必这样相送。赵鹤疏才华横溢乃吾辈榜样,赵大人更不必忧心了。”
此时赵彦秋走出车厢。他四周环顾,与裴家几个人视线相汇,笑着与裴云曜遥行一礼,裴云曜也回应了他。
裴云晰看着这位风光霁月的赵公子,心里突然有些怜悯。裴家父母早亡,但他们五兄妹感情甚笃,大哥和蔼温柔,二哥面严心软,又有慈爱的祖母在堂,她在亲人爱护中长大,虽然家世衰落,却仍是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她看赵彦秋一个人孤零零地下车进了考场,只提了笔墨匣子,便跟她二哥哥说:“我看他衣着单薄,二哥哥你待会儿进去,把我们给你准备的薄毯送给他一条吧。”
“都快入夏了,男子血气方刚,薄毯估计是用不上的。”吴初樾说。
裴云曜不置可否,只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他回应的是谁的话,裴云晰倒也无所谓。
恩科开启,学塾也正式从开考那一日开始放假。吴初樾要回府帮着家里筹备席面,因此等裴云曜进了考场,就同裴家姐弟三人告别。
一直没说话的裴云晖打了个哈欠:“四姐姐,咱们还不回去吗?”
“就你瞌睡多,”裴云暄教训了她这个小弟弟几句,“童子学可没放假,你现在就上马车去书塾吧。”
“啊?为什么呀——”
又送走了幺弟,裴云晰和裴云暄坐上马车回了府里。
裴云曜入考场,这下彻底没人时刻管着他,裴云晰在府里吃零嘴、睡懒觉、看小人书,这三日里的快活真是说也说不清,她都巴不得能考三十日、三百日。
考试结束他们去接了裴云曜。“看二哥哥心情愉悦,想必是胸有成竹啦?”裴云暄笑道。
裴云曜笑笑没说话,只让小厮去京城天香楼打包了妹妹弟弟爱吃的点心菜肴,午饭时四个小辈在祖母房里和美地吃了一顿饭。祖母拍拍裴云曜的手:“曜儿考试辛苦,这几日好好歇息。”转头又对裴云晰说:“你再乖巧些,别让你二哥哥再操心了。”
次日门房来报,宫中下了封邀帖,邀请裴家阖府公子小姐去三日后的西郊猎宴围场。不一会儿更是又来了封独帖,是当今国舅、肃国公亲笔,邀裴家二郎裴云曜去西郊猎宴上同乐。
裴云曜看着这份绣着肃国公宋家纹章的邀帖直皱眉,他们与宋家素无往来——一个是前朝归顺的旧臣之后,一个是累世豪门、当朝皇后母家,两家虽表面同为京城贵族,内里却是云泥之别——况且这个肃国公也是年逾半百的人了,怎么会特地来给他这个年轻晚辈下帖子。
内中缘由只有一旁的两个姑娘知道。裴云暄喝完茶立刻拉着裴云晰跑出了前厅,直到二人跑到花园里才停下。
“这个宋世子!”裴云暄诧异:“我之前只知道肃国公极宠爱这个老来独子,竟没想到能到这种地步。”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宋怀弋那小子什么样子,就知道他老子也不是正经人。”裴云晰郁闷道。她看裴云暄一脸复杂的神情,奇怪地问:“不过一个猎宴围场,去就去呗,你忧虑什么?”
“三姐姐,你老实告诉我,”裴云暄看着她:“你与那宋世子,是不是已经两情相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