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半真半假,裴云晰如今在国史院任编修,不过一介恩典虚职,日日点卯都不必。因而裴云晰将大部分心思放在经营母家众多的田产商铺上,她母家汤氏曾是江南颇有名气的富户,田地、庄园、商铺不计其数,一个月前裴云晰确实因庄子上的事离了裴府,去了趟扬州,不过待了几日料理妥当便回来了,却没回裴府,反而低调的住进枫园,后又去了西郊草场,在甲帐内住了些许时日。
而赵彦秋恰好知道,一个月前裴云晰出发那日,也正是宋怀弋南下巡营那一日。
至于其他,赵彦秋无力再细细思索,他合眼又睁开,将千般万般悲伤压下眉眼,再与裴云晰对视时,又变回那个体贴入微的好丈夫。
“娘子舟车劳顿,快回屋歇息吧。”赵彦秋伸出手,清浅笑容和煦如春风。
裴云晰看着他的手,手指洁白修长,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上头。
赵彦秋牵着裴云晰,走进了他俩的蘅芜苑。
另一边小道上低头洒扫的侍女,余光瞥见二人进了院子,立刻拎着扫把,转身几乎是小跑离开。
“五哥儿,五娘子,”银铃迈着小碎步走到桐花阁前厅廊下,见夫妇二人正用午饭,打发了几个二等女使出去,便如实报告道:“下头人来报了,三姑娘回来了,在蘅芜苑同三姑爷用午饭。”
裴云晖一听顿时笑开了:“好啊好啊,三姐姐终于回来了。娘子,”他转头对刘萱苹说:“这下你尽可放心了。”
刘萱苹点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忙攥着帕子双手合十:“菩萨真人,千万保佑三姐姐和三姐夫琴瑟和鸣,恩爱如初。”
裴云晰刚在花厅的桌前坐下,茶杯都没拿起,二人一同用午饭的消息便传遍了裴府上下。赵彦秋屏去服侍的人,自己解了斗篷挂起,伏身拨弄了厅中的小香炉,这才走到桌边,挨着裴云晰坐下。
雨眠和风弦进来布菜,裴云晰注意到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更加坐立难安起来。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赵彦秋。
赵家自诩文官清流,书香门第,却一直仕途不顺,家中未有进士,传到赵彦秋祖父这辈长房才出了一个恩科榜眼,赵彦秋父亲赵倾又极善钻营,十几年前夺嫡之争时独树一帜毅然站队当今官家,新帝登基,一朝鱼跃,赵家有从龙之功,成了天子近臣。自此赵家才算半只脚踏入京城权贵圈中,是以赵家教养子女依旧以严谨克礼为宗旨,更是教养出了赵彦秋这样一位以贤德谦逊、温润有礼著称的嫡长公子,誉满京城。
自从赵彦秋与她成亲,外事往来、主持中溃,孝顺长辈、厚待下人,裴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承担。在外他是礼部的员外郎,善举惠民官声极好,在内他作为姑爷,府中一切事务没有不尽心的。
一个男子能做到这份上,真是半分差错都挑不出来。
因此裴云晰更无法面对赵彦秋,她虽然有些散漫、不着调,但也是进过学塾、读过圣贤书的,哪怕做不到克己复礼、规行矩步,却也不至于是非不分、无理取闹。
赵彦秋显得自如的多,他给裴云晰夹菜,神态自若,语气也轻松:“娘子爱吃鱼脍,这鱼是早晨刚从江里钓的,娘子尝尝。”
“我在西郊猎了几只雉鸡,”裴云晰想了个话题:“你留着自己炖了吃,补补身子。”
“我听说月儿病了这些天,你也没好好休息。”
“不碍事。”
赵彦秋不欲多说,裴云晰也作罢。
这顿饭吃得沉默,廊下并排候着的雨眠和风弦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另一头立着的梦辽看院子里长势喜人的芍药,未曾与他俩有什么眼神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