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远双眼微微眯着,怒气自眼缝中流露,嘴唇紧紧抿着。他只消一动脑筋,便知道彭晴的把戏了。
彭晴左右观察,不明白为什么孙思远会出现,孙思远却一个飞身过来,将她哑穴点中,拎起她的衣领,口中狠毒道:“竟跟我玩把戏!”
如今府内人人喊救火,锣鼓大响。她被扯着衣领,又发不出声音,索性毫不犹豫地自衣袖中拔出短剑,向前突刺。孙思远自然躲过,并劈落她的剑。彭晴不经意间划破手心,白墙上沾了她渗出的鲜血。孙思远又一个踢脚将她掳获,彭晴趁乱将短剑留在暗巷之外。
明天清晨,卫兵就会发现外面打斗的痕迹。如果阿兄也在,就会发现那把短剑就是他留给自己的那把。
希望他能猜到,余安他们一伙,企图对钦差府下手,借此多加提防。
她所能做的,仅限于此了。
很快彭晴就被孙思远抓离了现场,来到了一个船舫处。
夜晚江风瑟瑟,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在星光辉映下透明澄亮,如同水晶般折射着柔和的月色。孙思远带着她跨越半城而来,像是在等待什么。他将剑随意地搭在她颈项处,以他的武功,刺死彭晴只要一瞬。彭晴眼中带笑紧紧盯着他,孙思远疑惑,将她穴道解开,问她笑什么。
彭晴道自己和余安约好,他送信自陈,将孙思远的计策悉数告诸朝廷,他二人均抱着同死之心,要带着孙思远一起下地狱。
孙思远大笑:“你这个黄毛丫头,还是年轻。”他的声音从高昂到阴森,仿佛毒蛇吐信一般低语,“你不知道,孙郴是一个胆小鬼,最怕死了。”
他又道:“他回来的第一天,就要暗杀我,可是我还是好好的活着。”彭晴眼神凌厉扭头看他,一股不屈的生命力熊熊燃起。
“因为他啊,压根不敢下手。”
彭晴并不信他在这里鬼话,只道:“你大可以将我一刀捅死,看稍后我们是否在黄泉相见。”
“留着你,让胆小鬼发挥最后的作用。”孙思远道,目光注视着自远处策马而来的余安,马侧挂着一个包袱。
彭晴见他身后空无一人,心想和他们商量好的不同。余安送信自陈,若是得到李阁老首肯,就能带兵前来擒拿孙思远,倘若李阁老并不信他,他便自投罗网,二人一同身死,共赴黄泉。
实在不算很好的主意,可比起已知的痛苦,不如选未知的将来。
人总该冒一冒险。
可是如今远处,驾马而来的,只有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的他。
彭晴心里发寒,害怕他白白前来送死,又怕他毁了他们二人的约定,喉头干涩,紧紧咬唇,未敢出声。
绝影扬起马蹄,悬停在他们数丈之前。余安单手将包袱扔给他,包袱下血迹累累,彭晴心中大震,还没有等孙思远揭开包袱,余安已经飞身过来,将彭晴救回。
恰好此时,孙思远手中的包袱落地,里面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
头颅竟是徐怀静,她死前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尚未合拢。彭晴眉头拧成一团,喉头干涩。
孙思远也不多说,直接就发起攻击。彭晴观察了一会,余安虽更胜一筹,可他每每要成功之际,似有犹豫之状。
原来孙思远方才所说是真的,他做过努力,却最终没有下得去手。
不管是什么原因,彭晴一定要解决掉孙思远,他于边关是极大的祸害,若是她一人之力可以扭转乾坤,她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她从余安的马上搜出了一把匕首,想等孙思远露出破绽之时,前去补刀。
选中了一个时机,彭晴飞身刺去,却不料被孙思远一脚踢开,脑袋直直撞到了船舫台阶,一阵钝痛。在晕过去之前,彭晴将余安交给自己的银针咬牙悉数射出,随即沉重的眼皮对她关闭了整个世界。
醒来之时,女子感觉屋子里春意盎然,暖和无比,但看着面前谪仙似的男子,眼里又满是迷茫。旁边有个白发幼童,红绸扎了两个总角,眼中灵光闪烁,地上跪着的半百老者。她见老人跪着,有些心疼地说道:“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兴许是感冒了,她只感觉头疼无比,又看了看身边的男子,道:“郎君是何人?”
“晴儿,你不记得我吗?”那男子面露急色,坐在床边,仔细探查她的脑袋,温热的手掌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