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生拖着长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随着语调起伏,最终落在她泛红的面上。
“不应该啊,高中生了,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算不上什么大错,班主任便只语气轻快地调侃两句,“以后一律写身份证上的名字。”
事儿本身并不大,甚至如果不是她画蛇添足改自己的名字,或许无人在意她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
偏偏她这么一折腾,倒是让自己的名字在全班出了名,大家议论纷纷,每个人对于她的改名行为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要命的是,大部分的看法还猜对了。
喻鑫憋着一股劲儿,好不容易等到周六,潜入姑姑姑父房间偷出户口本,试图一雪前耻。
但现在,梦破碎了。
她有些落寞地走下地铁口,前方有两个同龄的小姑娘肩并肩,包上挂着玩偶和明星照片的卡片,装饰着彩色链条,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喻鑫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包上挂照片,不过班里也有女生这么做,她们下课时会凑在一起,把不同的照片摆满一课桌。
我回去也打印两张吧,是不是就和她们有话可聊了?
那时候喻鑫想。
只是喻鑫某次路过时,无意间听了一耳,才知道一张看似普通的照片,居然要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还不止。
喻鑫不明白。
她有太多事不明白了,来了一个月她连地铁其实也坐不太明白,比如为什么有的站明明在列表里却不会停,又常常忘记换乘不用出站。
但她伪装得很好,每次出问题都故作懊恼地一敲脑袋,假装自己是日理万机一时疏忽,而不是本来就没玩转这个系统。
就是偶尔,会很累。
也有点儿想哭。
周一开学该怎么办呢。
别人可以不解释,可和同桌还是得说清楚,那是班里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话虽如此,但她俩的关系颇有种班主任包办婚姻的意思,同桌有着自己更好的朋友,每次也只是礼貌性地回应她的话。
“其实我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只是小时候登记错了,我爸妈说好了,这周末就带我去改名。”那天一下课,喻鑫便迫不及待道。
“哦,这样啊。”同桌翟疏雨友好地点了点头。
“嗯,我爸妈的意思呢,是希望我以后成为宇航员,或者天文学家,可以探索……”
“上课了。”翟疏雨指了指比铃声先到一步的数学老师。
喻鑫一秒闭起嘴,低下头。
交朋友好难。
不,是在这里交朋友好难。
甭管情不情愿,周一还是如约而至。
一切照旧,没有人在意她的名字到底是哪个xin(g),因为根本没有人在意她这个人。
可喻鑫在意得很。
她一上午的课都没上好,满脑子想着怎么找个合理的借口。
翟疏雨只字没提这件事,和她说的唯一的话是自己想上厕所,麻烦她让一下。
“昨天爸妈带我去派出所了。”待她上完厕所回来,喻鑫鼓起勇气道。
翟疏雨专心用纸巾擦着自己秀气的十根手指,只间或一抬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改名呀。”
“哦……”翟疏雨显然早忘了这件事,“所以你已经改完了吗?”
“警察说改名系统坏了,让我下周再来。”喻鑫面不红心不跳,“可是你知道的,周末作业本来就多,我想想还是算了吧,等毕业了再说。”
翟疏雨稍显茫然:“这个也会坏吗?”
“嗯!”喻鑫用力点了两下头,比起回应她,更像是在鼓励自己。
“哦,这样啊。”翟疏雨低头掀开自己的作业本,很显然是要掐断话头。
喻鑫很识趣,没有追着人撒更多的谎,暂时无心学习的她,单手支着脑袋往窗外看。
眼睛是看着的,但视线一点儿没对焦。
“我靠,闻叙。”斜后方,有女生用手肘推了推自己的同桌。
被推的同学一瞬间兴奋起来,急扭着脑袋往窗外看:“哪儿呢哪儿呢?”
“叫你不早点儿看,都走过去了。”
喻鑫自然也没看到。
甭说这什么闻叙了,她心神不定,一个人都没看清。
不过——喻鑫低头看向桌面——转来不到一个月,她已经是第七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闻叙……
她转了下手中的笔,有了个疯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