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春楼传出去消息,翌日已有三家交子铺回报,高悦儿在那里以银票换铁钱。
最远的那间铺子已在吴起镇,离延安不远。
偃枉然得了消息,派出几百人去拦截高悦儿,他自己也启程奔赴延安。
江谈夙回亭侯府等消息。这一等,却等来了余荣焉。
余荣焉来信让她去军中商议叛党处置事宜。军务要事不可能让她参与,只是叛党位置与头目消息皆出自江谈夙,余荣焉有意感恩才让她去。
介于西平总管一职悬空,枢密院传了圣上的旨意,让余荣焉暂代,余荣焉才敢放开手脚去剿匪。
未免落人口实,江谈夙又拉通判宇文增一起。
她查过宇文增,意外的是此人在灵郡担任一个傀儡小官,竟也没有与高璋等人同流合污,他那一屋子珍奇花卉还真是由他自己掏钱操办。
宇文增在半路上与江谈夙汇合,一见到江谈夙,如孔雀开屏,连连夸奖:“多日未见,县主越发锐意勃发,神福盈面,仙姿姽婳……”
“行了,喊你来不是听你说废话。”江谈夙懒懒拥住一件胭脂紫地宝相花的厚襦,神色恹恹。
宇文增当即颔首,歪在马上的身子扭了扭,坐正:“县主一如既往地霸气非凡。”
江谈夙无奈,这人的舌头沾了蜜,一时半会是去不掉的。她吩咐:“余将军擒获叛贼,你将他的战勋仔细写了,将叛贼如何狰狞猖狂,如何殃国殃民也都写了,尽快呈到上面去。”
宇文增一点就通,江谈夙这是借他的手来提拔人。这封札子大概率会先送到兵部的案头,然后转到枢密院再到江展祺手上,最后才落到龙案上。
余荣焉剿匪的队伍驻扎在丰州城外,江谈夙与宇文增连日赶过去。
到时,军中正在击鼓口伐周敦石贼头。所谓口伐乃是一种胜战之后,宣泄士兵激昂情绪的活动,由立功的士兵上前去咒骂擒获的敌人。
余荣焉是个粗人,咒骂周敦石正起劲,什么“狗爹养的烂人,嘴里流脓的畜生,你有什么胆子敢自称土皇帝,劁蛋子的狗屁东西”……
宇文增瞅着新鲜,听着却皱眉:“不堪入耳,不堪入耳,县主还是回避了吧?”
江谈夙悠然自在,立在帐旁,灵郡许久未打大战,士兵们闷着一股劲,如今使出来,反倒畅快。
余荣焉踱着大步子过来,手里逮鸡似的逮着周敦石,一路拖进帐里。
宇文增给江谈夙掀帘子,入帐后,又急忙给她端了一把马扎:“县主,将就则个。”
江谈夙坐下去看地上的周敦石,两条大浓眉被削走了一半,额头上有两个大窟窿,正流着血。半边眼睛睁着,恐惧又怨毒。
余荣焉给他一巴掌,打正了眼神,叫他看自己,吼:“同党是谁?”
周敦石身子胖,喘着粗气:“你问死我,我也说没有。老子独行天下,若不是你搞突袭,我能把你们的屁腚子全削了。”
余荣焉一脚踩向他脸,气得喳喳叫:“打算包抄我?你可真敢想。”
江谈夙望向宇文增,眼里有不满,宇文增立刻掏出笔墨,开始口诛笔伐。
余荣焉翻来覆去问周敦石有无同党,问不出所以然,便又问:“没有同党,你们的马匹从哪里来?”
周敦石的战马数量已超过一支普通土匪军的规格,准格尔旗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周敦石哪来那么多银子买马?因此他才怀疑有同党。
周敦石嘴硬坚持:“买的。”
余荣焉:“钱呢?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钱?”
周敦石乐了:“做土匪当然是抢的啊。”
余荣焉:“抢谁的?”
周敦石耍泼滚在地上,大声吼:“抢商队,抢流民,谁有钱就抢谁。”
横竖是问不出话来,余荣焉打也打得手痛,让人把他拖出去,绑在柱子上,再不说就当着叛贼的面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