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议松口气,立即又说:“承蒙县主不弃,有用到我的地方,开口便是。”
江谈夙舒心地呷一口茶,慢悠悠道:“说得也是,既然我替你瞒着朔京,你也该投桃报李。”
司马议肃然:“你说。”
“我呢……”江谈夙放下茶杯,为难斟酌了片刻,压低声音说:“想绑架高璋。”
“县主是在开玩笑?”司马议不敢相信江谈夙谋划的事,“还是县主不知道高璋在灵郡的势力有多大?”他认为江谈夙太不知天高地厚。
“我像在开玩笑?”江谈夙冷下脸:“高璋垄断灵郡马市,徐鉴的马感染关外怪虫,这些你都不知道?。”
“臣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司马议本来要坐下的双腿打个战,又紧忙站直,解释:“各地兵马总管都是如此,官马私营有巨大利益,不可能真的出让给平民。”
“司马郡守就不想和我一起分了这块香饽饽?”
司马议惊悚盯住江谈夙,他怎样也无法将的女子,与江侯爵养在深闺的贵女联系上。
江谈夙又抛出一个更有分量的问题:“你以为高璋在灵郡只手遮天?部下全都忠心耿耿?”
“至少外界看来如此。”
“司马郡守以为余都尉当兵马总管呢?”
司马议口舌麻木,摇了摇头:“我以为的,有什么用?”
“高璋不退下来,余都尉怎么上去?余荣焉是一个粗人,对高璋或许忠心,但抵不过他对大朔的忠心。恰好他领军打战,屡屡获胜,功劳全记在高璋头上,这心底不可能没有半点龃龉。”
江谈夙只说了要说的,至于高璋勾结西凉王的事,不可能对司马议明说。
司马议垂下老脸:“那县主要我怎么办?”
“高璋不反,梁使丞也有可能反,拓跋骨就是他们一把刀,能用到的地方还会用他。郡守只要提防着他,到时候假借名目,顺藤摸瓜,陪着我一起将梁使丞这根钉子拔了就好。至于高璋,交给余荣焉去处理。”
除了高璋和梁使丞,余荣焉又是一个莽夫,灵郡马市生意当然会落入江谈夙的指掌间。
十几岁的女子有这种狠绝的心思,司马议不禁挪开眼,她还是江侯爵的女儿,假以时日,不可估量。
司马议惶惶然退出昭夙苑,出门时,偃枉然正在院子里观赏一面硕大的镜子,还很自然与他挥挥手,向他道别。
江谈夙出来也见到他,院里只有一人,诧然问:“偃楼主赏月?”
“等你。”
江谈夙后腰攒了攒劲,莫名被这两个字感动到。
“谈完正事了?”偃枉然手扶铜镜,又问:“这面镜子放哪里?”
这面镜子放哪里很重要?
江谈夙一时被问住。
“正衣冠贴花黄,放在县主的闺房如何?”
偃枉然卓然坦荡,江谈夙有其他心思也不敢表露,忙说:“挺好的主意。我让孙延石明日搬过去。”
偃枉然却忽然一动,推着载铜镜的木车轮子,说:“无需明日,现在我有空,可以代劳。”
“那怎么行?”
江谈夙话未说完,偃枉然已经向栖夙斋过去。
好在一路上没有台阶,木车稳稳当当被推到闺房前,到了此处,江谈夙只好拦住门,笑道:“房中凌乱,镜子就放在这里。偃楼主请到昭夙苑吧。”
“也好。”偃枉然拍拍手,旋身准备走,蓦然江谈夙身后的门被一道劲风吹开了。风很大,屋中传来咚咚砸地声。
哪里来的风?来得还这么不凑巧……
江谈夙看着偃枉然踱到她身侧,张望屋内,幽幽道:“裂了。”
什么裂了?
江谈夙迈步入房,原本放置在梳妆台上,温公子送的铜镜被风吹落,就这么裂了。
“这枚镜子做工未免太差了,铜铁中掺了不少泥浆吧。”偃枉然也跟进来,蹲在地上,捏起一角,应着他的话,这一角又碎了。
他拂开铜屑,看江谈夙:“我帮你将镜子搬进来?”
江谈夙:“哦,那就……有劳了。”
偃枉然回身,轻轻巧巧就把镜子由门外抬进门内,安置在梳妆台旁。打量片刻,又扭头看江谈夙:“似乎少了一枚小的。”
“我让文霁再……”
“正好枉春楼里有许多闲置的,搬一块过来,比别人送的要结实得多。”偃枉然随口一说,又送出一份礼。
江谈夙想,反正都是镜子,能用就好,便点头答谢。
门外,孙延石听见响动过来,见到偃枉然,愕然问江谈夙:“姑娘,宾客都散了,是否还有人今夜要留宿府中?”
他暗指偃枉然。
“没有。”江谈夙答得极快,扭头请偃枉然:“云宫主还等在府中,你与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