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苏尧忽地停下脚步,她一时不察直接撞上了邱苏尧的后背,硬邦邦的,有点疼。
“嘶……师父你为何停下?”
她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忍着鼻尖的酸楚问他。
邱苏尧在月光的光晕之下并未回过身,而是在前方立住,显得犹如翩然欲飞谪仙,他终于开口沉声问着涿若臾:“今日下午可得到答案了?”
涿若臾稍稍思索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跟上邱苏尧的步伐,斟酌着用词:“应该是……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外在的,就像今日来医馆看病的病人的疼痛也是外在的。可最终的问题还是因为……因为穷。”
涿若臾这么说当然没错。可金银财富又有谁人会不喜欢呢?
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羞愧之余,她的内心竟还带有一丝丝的悔意道:“今日的病人我看他们皮肤黝黑,有的晒脱了皮,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那种在日间辛苦劳作的佃农,与提供我们桑丝的桑农也是一样辛苦。”
邱苏尧并未出言阻止,而是用他深邃的墨瞳凝视着她,她便继续坦然道出:“若是我们缺金短两,受苦的反而不是给我们提供丝的人,而是背后的千千万万的农众。我们的丝行是为了让贵族还有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而他们的买卖则是为了维持自己基础的生活。”
邱苏尧立在岸边久久无言,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涿若臾乖巧地立在他的身后,本是神采奕奕的她却已低下了她的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身体紧绷。
“即使你是为了踏上自己的私仇之路,也万万不可利用这些本就穷苦的人们,切记。”“是。”
“那便回去吧。”邱苏尧轻拂衣袖,有冰凉的冷风穿过他的指尖空隙,他将手掌微微垂下,那清雪的冷香味越渐弥漫在空气中,夜色似乎更浓了,天空黑压压地一片,似乎风雨欲来。
涿若臾立在岸边良久,却见那黑云压城,她想到了可能会有尚未收粮的农户,便往农田方向走去。
农户的房屋与商户不同,商户是整间商铺一字排开,而农户的房屋与农田成为“猫耳”状。
她此行是去看是否有农户需要帮助,她长长地吹了吹口哨,黯飞身而来,带着疾风,一众鸟雀们姗姗来迟,盘旋在涿若臾的头顶。
“若是下雨,你们便同我一起帮助农户收粮可好?”
此言一出,一呼百应。
鸟雀们飞快地飞向各个农户的房屋,在旁人看来确是一道奇景。
大雨滂沱之势已来,涿若臾指挥着鸟雀叼着粮食飞向各个房屋的避雨处。
片刻,雨滴啪嗒啪嗒地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在屋中酣睡的农户们终于惊醒,各自随便搭上一件衣服便要抢救粮食。
却见那一只只的鸟儿像有人指挥一般地叼着装有粮食的袋子低空前行,涿若臾也顾不得了,见农户都已醒来,便召集鸟雀散去。她也消失在农户的房屋之外。
农户在一阵阵的雨帘中,仿佛看见一道倩影,又仔细一看,那里已经没有人影。
涿若臾一身狼狈地回到丝行自己的房屋,却看见屋内烛火通明,还有一个模糊人影在窗纸上跳跃。
她想起自己藏于屋外瓦片之下的那包毒粉,悄声拿了出来并紧握在手中,她刚要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给对方致命一击。
房门从里面打开来,露出邱苏尧的脸庞,涿若臾匆匆忙抓住自己的毒粉藏于身后,喊道:“师父,你怎会在此?”
“见你独自在岸边伤神,我便知晓你会被雨淋,桌上有一碗姜汤,给鹰喝的!”邱苏尧见她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恨铁不成钢道。
“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喝光!”涿若臾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发丝凌乱,此时却还笑得出来。
邱苏尧却矜持地点点头,让她早点休息,切莫伤神,便离开了。
深夜,她突然发起高烧,黯飞身去找邱苏尧,他本就警醒,一下子也察觉到了黑鹰的存在,便有条不紊地披上外袍前往涿若臾的住处。
涿若臾并不知此事,她自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连连梦魇,并从嘴里跑出几句鸟鸣,急得黯在一旁连连跺脚。
邱苏尧仿若未闻,神态自若地用毛巾沁满了冷水,敷在她的额头上,又用另一张冷巾仔细地擦拭她的脸庞。
他见她眉头紧皱,试图用冷巾抚平,效果其微,于是他想到了什么,将黯从屋里轰了出去,说病人不宜打扰。
只听他端端地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一边擦拭着涿若臾通红的脸庞,一边他的嘴里却哼起了一段来自苗疆的童谣,而涿若臾听到之后神色逐渐变得平和,开始安稳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