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事,她总是在杨婆婆出门采药时,去溪边独坐。
本是小孩稚气的面容,如今冷酷地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杨婆婆担心小孩做傻事,她劝道:“不管是发生了何事,我们都应该往前去看,如果沉溺于往事,那正是着了坏人的道。”
涿若臾反问道:“若您子孙尽屠,当如何?”
婆婆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涿若臾垂眸看向地面:“对不起,婆婆。叨扰多日,小女有未尽之事,您就当从未见过我。再此告别,愿您无忧。”
是夜,涿若臾在树林里遇到了几个行踪诡异的人,那几人的行装都与那日朝她射箭,逼她弃生跳崖的士兵所穿服装一样。
涿若臾故意主动现身,然后将他们引至她所铺设的陷阱之中,那几人小瞧她的手段,却因此丧命在毒藤中。
她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死者的身上物,然后发现铠甲的内衬上有着一个徽记,她将它仔细地记在脑海中,并将死者衣物恢复原状,然后清理痕迹,远离案发现场。
旁边那几人,只是误入猎人陷阱,时运不济,不小心中了毒藤的毒素而死,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至于那个内衬徽记,她需要去山外面闯荡一番,调查一下那个徽记来自哪方势力。
她现在只是一个七岁孩童,一腔愤恨只会害了自己,只能徐徐图之。
涿若臾早就听闻她云峰哥哥说,那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东面的建康地界商业繁荣,百姓安康,渔民也赚的盆满钵满,缺点嘛,可能就是那边的人不太好相与。
如今她便想去建康碰一碰,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消息。
她本身就长的比较英气,加上前几天失血过多,现在面色依旧苍白。
她看着溪水里的脸,其实完全就是一抹雌雄莫辨的样子,毫无违和感。
未及笄的女孩与男孩差别不大,她可以谎称自己是个男孩,便于行事。
她在溪边用嫩叶吹了鸟语,引得周围鸟儿都纷纷飞到了她的身边:“你们好!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鸟儿叽叽喳喳地回应着,涿若臾很快就探知到了消息:山外不远处会有一路东方商队经过,近期将前往建康附近做一笔买卖。
她独自翻山越岭,喝溪水吃野果,看着涿云峰塞给她的包袱里的一些盘缠,心里又是一揪一揪地疼。
前几天的族人都在欢声笑语,载歌载舞,而如今只剩她一人。
她的好朋友,那只黑鹰黯,也生死不知。
大概是阿母和族人在保佑她,所以她才能有跳崖之后却仅擦破了皮的神迹。
作为土生土长的驯兽族族人,她又何尝不想回去寨子,将族人的尸体好好地殓了去。
她若是真的回去了,那反倒是成了那瓮中之鳖。
若驯兽族族人还有侥幸存活下来的,一定会发现她的失踪,然后在这阵子的风声过了之后,再想方设法地寻她踪迹。
涿若臾来到码头,这里到处倒是做苦力的人。
他们大多穿着短袄,所露肌肤皆是黑红相间,他们都光着脚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肩膀上无一不是那累得高高的袋子,里面可能装满了沙石,也可能是装满了铁器,重量压的他们的肩膀都是歪向一边。
码头边上,空气中那丝丝黏腻的感觉,则是汗臭与海水的腥味糅杂在一起的“致命毒气”。
原来山外的人们,过得很痛苦,虽不及她万分之一,但她并没看到任何的笑容,每个人都是眉头紧皱在一起,奋力挪动步子前行的模样,看起来极其弱小,卑微。
她们驯兽族不是这样的,她们永远地平等,永远地自由快乐,远离各种纷争,每天只有开心……
她趁着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在劳工们的“掩护”下,很顺利地就混入了船舱里。
这个时代,只要有力气,不怕吃苦,他们就能通过做苦力,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涿若臾来这里不是为了做苦力的,她是为了探听消息。
她渐渐靠近货舱,这艘正在卸货的货船之上,除了有卸货的苦力之外,还有统计货物的船员以及其他非富即贵的人,那么自然也是涿若臾的信息源头。
那船员笑眯眯地对着眼前的穿着华贵衣饰的人说着一个消息:“恭喜郎员外生意兴隆嘛!您听说了吗,那皇上似乎有意立五皇子为……”
他刻意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储君呐!”
涿若臾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五皇子,朝廷,她并未有太多的波动,事关朝廷的事情,她都要仔细地记在心里。
可那二人却不说了,似有离开之意,于是涿若臾也打算从码头原路返回。
却不料,她的身后突然有一双粗粝的手静悄悄地伸过来,趁她不备,一掌将她推入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