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办法啊!我家里越来越不行了。我天天看着我爸妈到处求人帮忙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我家现在不能跟吴卓他们家闹翻,我爸妈需要他们的帮忙。我被打了就打了,我忍一阵就好了但我不想再给我家添麻烦了……”说着苏淼便哭了出来。
好像啊,太像了,苏淼现在的处境简直跟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原野被气笑了,心里尘封的记忆涌了上来。
原野小时候就长得很可爱,幼儿园和小学时都有很多孩子想和他一起玩(他大概率不记得这样的事情)。但他并不是很开朗的孩子,他总是不理别人也不爱说话。孤僻的性格渐渐使他成为了班级里的边缘人。老师也跟原野谈过希望他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可原野不理人的态度也让老师失去了耐心。说他长得那么可爱却是个不搭话的傻子。
小原野只是看着他们,观察着他们。找着自己与他们的不同,找着这个世界的出口。
当时原野的父母呢为了生计而争吵,为了一些原野还暂时理解不了的东西而争吵。他以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他的同学也都在经历这些,所以这是正常的,世界是这样运行的但他还是觉得好吵。他晚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他一点都睡不着。
有一次晚上,原野想要尿尿都快要憋不住了可父母在厕所门口吵架。他站在黑暗的卧室里看着凶神恶煞的大人不敢提出让路的请求。他只是颤抖着想要憋住尿意,他希望父母能发现他的窘迫而停止刺耳的争吵或者去他们的房间吵也可以。当他鼓足勇气想要开口时,看到他的父亲朝他吼了一声“不睡觉,站在那里干什么?”被吓得一哆嗦发抖着说:“想……上厕所……”
“那就去啊!你是猪吗?”
又是刺耳如雷鸣的吼叫,但原野如蒙大赦冲进厕所,他边尿尿边听着玻璃门外的吵架声竟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刺耳。能上厕所,心情都好了起来,还以为要憋一整晚。很奇怪那晚他睡得很舒服。原来不是谁都要经历这些的,他在长大后的某个午后才反应过来。
现在这些事原野想起来只会觉得很好笑很有意思,仿佛会忘记那个孩子是自己,会把他当成疏离于自己的刻奇场景。甚至那些画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会让他的大脑产生诡异的兴奋感。
别把我说成神经病,好吗?原野对脑子里的回忆旁白表示不满。
五年级时原野似乎开始有了自我意识,开始理解这个世界。可是却被父亲老板的儿子吴卓盯上了。吴卓之前找原野交朋友被拒绝便开始经常和一群人找原野的麻烦。把他堵在厕所打他,威胁他如果告密就让他爸爸被公司开除,找不到工作。原野承受着这一切,让这一切发生。反正都是吵架,打架只不过这次不是房门外,被子外的父母而是学校里,校服里的自己。反正都是一样的,等父母不再争吵,等自己毕了业长大就好了。那样世界就安静了,也没有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扰自己了。
我想我应该严谨一点。在那之前他总是很喜欢找一群人围着我不让我走,扯着我问东问西。他总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看上了哪个班的女生,问我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我懒得理他,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我很明白我非常讨厌。
有一次我被堵在了厕所,我很烦地朝他脸上打了一拳掉了一颗牙。我想那时候可能是他真正报复的开始吧。他嘴里的话开始变得难听,用我父亲的工作威胁我。我躺在地上被他们踢着感到可笑,虽然我觉得一点都不疼但我还是选择了忍。
原野那样想着,在原野最孤立无援时苏淼一脚踢开了厕所的门。他明明也很小却拿着扫把装作大人的样子赶走了那群坏笑着的人。
“你没事吧?”苏淼扶起原野检查他的身体。
原野看着眼前的人,摇了摇头。
“我去告诉老师!”
“别,不然我家就吃不起饭了,并且老师们也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你长得那么可爱,我就很喜欢你啊!你多说说话,多交交朋友就好了,那这样的话你以后就跟着我,他不敢欺负我的。”
那天原野交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比他高一头的苏淼总是牵着原野的手走在前面。苏淼会陪原野去吃饭,会陪他去上厕所,会给他带自己的零食和玩具,会给他讲并不好笑的笑话……原野以为苏淼会一直陪着自己。
没错,后来有一个个子比我高一点的男孩拿着扫把冲了进来。他开始自以为是地保护我但我很感谢他,我甚至开始有点依赖他。虽然在不同的班级但他下课总是会来找我玩,会陪我去食堂吃饭,会在放学后送我到公交站才回家。我那时以为我们也许会永远这样,他也说要当我一辈子的朋友。童年的我就这样默默地被动地接受着一切的变化。
我观察着世界并开始理解,我以为世界上的每个孩子都是这样的,都会经历我这样的事情。
我在苏淼的庇护下,没有再需要面对那群讨厌的人。但我仍需要去面对家里的争吵,不过我自有办法。我开始喜欢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听着音乐画画。起初播放音乐只是为了掩盖争吵声,营造还很和平的假象,画画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后来我投入其中,发现我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幸福的,我能让我自己的心静下来。我开始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能在自己感到舒适的空间里看看书,画漫画,听听音乐,这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然而门外的争吵并没有停止过。
吵死了,为什么每天都要吵架,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吵架,能不能安静点……他想不明白,原野躺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耳朵,门外的声音让他睡不着,过了这么久还是难以适应。他开始播放音乐,让那些声音变成间奏吧,变成打击乐,变成能让他沉睡的魔咒。
早上起来,父母在我的房间里。妈妈想让爸爸给我穿上外套结果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推搡起来。我感到疑惑我明明自己能穿上外套,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穿衣服的。我于是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们在属于我自己的唯一躲避他们争吵的空间里争吵。
有的时候爸爸会离家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妈妈会跟我哭诉。我感到奇怪,妈妈的言语上总是会想让爸爸滚,真的走了之后她又希望他回来。不过我不想想太多,我也不想听。我甚至暗自欣喜,爸爸走了之后他们两个就不会占着客厅了,家里也会安静许多。这样的话,我就能在客厅里看我一直想看的关于远古神话的纪录片。
我还记得在一个学期末我笑着跟老师说我的爸爸妈妈明天要离婚了,我没有乱说是他们亲口告诉我的。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苏淼突然消失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