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困惑地看他,他也低下头。
从下方看过去这个角度,衬得脸的轮廓更清晰,鼻梁高挺,深邃的俊美。棕色的碎发遮在眼前,挡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蔺霍一直在静静地盯着她。
……从她帮他处理伤口就开始了。
他的眼神一向漠然,处在战斗状态时,更是带有极强的攻击性,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吝啬投去一瞥,称得上轻蔑。
可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她脸上,是一种细致的、专注的端详,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像荒芜的枯木堆积成的林海,平静的,褪去锋利的。
陈尔若却为这突然的对视生出慌乱,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无措起来。
气氛顷刻停滞。
蔺霍先在交错的视线中抽离,垂下眼,捏住她手中的半截布料,绕到腰后:“这些我自己来,天快暗了,得快点生火。”
她慌忙站起来:“哦哦,好。”
夜晚赶路风险太大,他们还要在这儿再待一晚才能返回营地。如今蔺霍受了伤,陈尔若自然担起拾树枝生火的任务,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沉寂,她匆匆出了洞穴,在附近胡乱转悠。
*
冷风吹得脑子清醒了些。
陈尔若蔫蔫地蹲下来拾起树枝放进怀里,想起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和忍痛拧眉的样子,有点不敢回去。
其实帮他处理伤口,是在她计划之中的。
只不过她原本打算……人为制造伤口。
经过这两天的打斗,她知道自己能控制一些等级较低的变异种。
哨兵刚杀完黑曼巴蛇,精神薄弱,被变异种突袭也是可能发生的事。她的设想很简单,到那时,她会“意外”出现,帮他处理掉这些,要是他真的受伤,也有她在一旁帮忙。
自古以来,危难相救这招数屡试不爽。
毕竟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和他培养感情,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还没进展……
可当她真去帮他处理那些被毒液腐蚀的伤口时,她还是心虚了。
都到这种地步了,她竟然迟疑起来。
陈尔若抱着树枝蹲下来,耷拉着脑袋,蓬松的头发往前晃,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只躲在暗处战战兢兢的老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先是强上他,而后还要费尽心思欺骗他的感情……
她是不是太坏了?
她默默回答。
好像是有点。
内疚了一会儿,陈尔若又忍不住偷偷给自己找借口。
但她也是被迫的啊!
至少第一次她不是故意的,那狗屁能力引着她去找他,但凡他那天不住她隔壁,也不会经历这些……
这些想法一蹦出来,她头低得更狠了。
……感觉更坏了。
*
抱着树枝回到洞穴后,陈尔若没敢去看蔺霍,心不在焉地生火。
突然冒出来的良心还在抨击她那些阴暗的想法,处于纠结徘徊的状态。
趁她现在还没得手,要是及时换人,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话又说回来,她做都做了……半途而废会不会太亏了?
陈尔若还没调理好心情,换好绷带哨兵就走到她身旁,上身还裸着,黑色的绑带松松垮垮地挂在劲瘦的腰间,别样的慵懒。
他单腿蹲下来,一边用树枝拨弄不算大的火苗,一边淡淡地问她:“心情不好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盯着逐渐变得旺盛的火苗,冷不丁问起:“你和陈宿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兀,把陈尔若震得头一阵发晕,大脑一片空白。
等一下、等一下……
他怎么会?!
“他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
蔺霍扭头,直直望向她,眸色微深:“我看得出来。”
用不着他去观察,女孩儿下意识空白的表情已经完全印证了真实性。
见她呆住,哨兵的神色有些冷。
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没资格询问她这个问题,但他不在乎。
刚才她离开的时候,他无意间想到了这个曾经他没放在心上的细节。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更多的画面从记忆里浮现,陈宿愤怒紧张的神情、彻夜守在她身边的举动……
篝火从零星一点的火苗逐渐蔓延开来,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在停滞的气氛中烧出一丝裂缝。
他盯着她,问:“他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