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殿下,唤我的名字!”诸儿似是祈求,又似命令。
这时,却听到“咣当”一声,什么东西从诸儿的袍袖中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婉捡了起来,定睛一看,竟是只不起眼的小葫芦。婉不解地把葫芦递给诸儿,问到:“这个可是我送给小殿下的葫芦?”
诸儿今日早被婉撩拨的面红耳赤,情思昏昏,如今又被婉发现自己私藏着对方送的东西,倒也不再遮掩,把手抚向握着葫芦的小手,问道:“为何要送葫芦?为何要在上面刻上木瓜这首诗?”
婉无奈笑道:“殿下宫里堆满了金山银山,甘棠殿实在拿不出贵重的礼物,可殿下有恩于我姐姐,木瓜此诗是说朋友相交,礼物虽有轻重但心意是一样的,望殿下不要怪罪。”
“你可知这首诗还有别的意思?”
“是什么?婉儿不知。”婉疑惑地抬头,却迎上诸儿痴痴的目光。
“是。。。”这首诗在民间流传甚广,原是指男女私下相赠定情信物,私定终身的。后来越传越广,就有了各种的引申。话浮上嘴边,诸儿却无法说出来,于是便转了话题,说道:“今日谢谢你,为我换药。”
婉微笑摇摇头,说道:“今日长乐殿宾客众多,殿下刚刚出来,可是到宣化殿有什么紧急要务处理?婉就不打扰殿下,就此告别了!”
诸儿却舍不得放手,说:“唤我的名字!”
“诸儿哥哥!”婉只得依言,似呢喃般轻轻唤道。
“从上次出征,我们已有好几月都不见了,现在外面雪大,你就好好地在这里陪陪我,多和我聊上一会天如何?”
这会的诸儿哪还有半点长乐殿睥睨众人的样子,温柔的桃花眼甚是迷人,让婉竟然无法拒绝。诸儿拉婉坐回软塌,说到:“你刚刚让我当心,自己怎么不小心感染风寒了。”
“甘棠殿天气寒凉,上次下了几天雪,母亲、我、阿娇我们几个都传上了。”
“外面再冷殿内有木炭薰着,不都是暖的吗?定是你顽皮,跑出去玩雪了吧!”
“殿下莫不以为各殿都似长乐殿有用不完的木炭吧?今年入冬来,甘棠殿分得的木炭连往年一半都不及,偏偏最近又接连大雪,虽我们自己贴补月例银子外面买了来,都不敢乱用木炭呢!”
诸儿本是极聪明的人,婉如此一说,他便知道又是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故意私吞了甘棠殿的分例。“以后若有为难之事,直接来找我便是。”
婉笑道:“殿下日理万机,我们岂是说见到就见到的?再说,又何必拿此等小事来叨扰你?”
“你不便来找我,那我天天去寻你如何?”
婉骇笑:“殿下在开婉的玩笑吗?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若要如此,宫里不知要多少风言风语了。”
“你既知男女授受不亲,刚才还和纠、小白他们那么亲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为何?”
“我,我心里不舒服……”
婉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但这念头又一闪而逝,她迷茫地点点头,算是答应。
诸儿甚是满意,又问到这几月宫里的情况,婉本来是健谈的人,就絮絮叨叨把日常琐事说得津津有味,婉也问到诸儿战场情况,路上风光,诸儿看婉感兴趣,也尽量挑些有趣的,细细解释给婉听。
婉听得眉飞色舞,引得诸儿也得意洋洋,平时言语甚少的他居然也侃侃而谈,故意把战场的场面渲染得惊心动魄,害得婉听到紧张处不由抓住诸儿的袖袍,诸儿心里灿烂如花,面上一本正经,手却舍不得放开婉的玉腕,享受着红袖添香的乐趣。
时间过得飞快,好似只是一会时间,雪已经停了,天色却暗了下去。婉起身告别,诸儿不好再留她,准备送她回甘棠殿。婉却担心诸儿伤口执意不允,诸儿无奈,只得把自己的大氅披在婉的身上,说道:“你若再拒绝,我就要送你了。”婉只得应允,诸儿站在门口目送到婉的身影缩成一小黑点,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屋子。石之纷如早就在外面候着了,看着诸儿进了殿,也跟了进来,发现诸儿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他忍不住打趣:“主人,今日可有什么大喜事?”
诸儿也不恼,得意地说:“是有喜事,可说与你这单身汉,想必你也不能领略!还有,你每次换药下手可太重了,下次可记得小心点。”
“主人,是你不让侍女换药的,现在倒怪我。”石之纷如似抱怨地回道。
“好啦!不开你玩笑了,你今日做得很好,回头下去领赏。另外你派一个得力的助手,明日日落后悄悄送四十斤上等木炭到甘棠殿,以后让他没事多盯着甘棠殿,若莒氏母子有什么为难之处,记得及时回来通报我。”石之纷如默默记下了,心里暗叹诸儿用情之深。
长乐殿的宴席直到雪停,众人才慢慢地散去。
萧氏回到偏殿,让奶娘抱来孩子,自己又逗弄了一会,才躺在斜塌上闭目养神,回想起白天的一切。今日大约是她嫁入齐宫最风光的一天。各宫的嫔妃,王公大臣的夫人们,莫不对她恭恭敬敬,尽说些恭维讨好的话。而这一切,都是她身边的那个人赐予的,那个她始终摸不透心思的人。
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淡淡的,除了偶尔莫名的激情。激情过后便又是疏远,还好他对其他嫔妃也是如此,除了那个婉。想起婉,她的头又不觉痛了起来,几个月前,她已觉察出诸儿似对婉有不一般的关切,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那并不是兄妹,而更似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和占有,但两人的兄妹身份和诸儿的尊贵地位又让她难以相信。无奈中,她和远在狄戎的兄长在信里诉说了自己的不安,谁知兄长数月之后的回信却更让她难以置信,寝食难安。
“夫人,喝些暖汤吧!”碧儿进来打断了她的游丝。
萧氏接过汤碗,问道:“殿下这会回宫了吗?”
“秉夫人,还没有。”
“你今日把暖炉送给殿下时他可有交代什么?”
“夫人,奴婢并没有把手炉送给殿下。请夫人责罚。”
“为何?”
“奴婢不敢讲。”
萧氏抬头,看到碧儿一脸为难的神色,便屏退了另外一个侍奉的宫女,缓缓说道:“他可是和婉公主在一起?”
“奴婢追出去不久,看到殿下紧拥着一个女子朝宣化殿方向去了。因雪下得大,奴婢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远看个头装扮,好似是婉公主。”
“除了婉,这宫里他还让哪个女子近过身?”萧氏幽深的双眸又陷入了沉思,如果这二人真有一天做出丑事,诸儿的太子身份又是否会受到影响?“此事万不可告诉他人,否则有性命之忧。”
碧儿连连点头,不安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