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在府里休养,老老实实地记着她是西雍的臣子、西雍未来的摄政王妃。这是这一番折腾,林妍生了一场大病,发热了好几天,又咳嗽了一个多月才慢慢转好。
轩明则忙于与楚奕的谈判,轩明向来言必信行必果,答应了她还足楚奕人情就还足楚奕人情,便是袁家之流几次生波,也都被轩明压了下去。渐渐地,也没了什么波折。
林妍承轩明为她还楚奕恩义的情,也得为自己那日朝上公然顶撞他、甚至预备兵谏的行径表态,除了上朝、理事、回府,就是去摄政王府陪轩明,好好的做她摄政王的未婚妻。如此一个多月,轩明对她的态度终于换和了些,两个人默契地都没再提楚奕的事情。
那一日的破釜沉舟在朝上与轩明公然相抗不是没有代价。那日轩明呵斥她退下,是小皇帝轩敬为她发声,也是轩敬传了徐悠上殿。不是轩敬,她根本没有为楚奕力争的机会。此从那日后,轩敬就再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小皇帝“病”了,林妍知道,这个在朝堂上从来没开口说过话的孩子,那一日的发声,换来的大约是余生的幽禁了。
笼中的鸟儿,不过是从三省宫换到了一个更大的笼子里,并没有逃出的机会。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两个多月过去,林妍手上胳膊上的伤痕已愈合消失,楚国的使团,也该满载着成果回去了。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轩明批阅各地呈上来的奏报,林妍帮他分拣整理,不时商议几句。但林妍今日显得十分心不在焉,把折子放错地方好几次,她自个儿都没有发现。
轩明看出了林妍这几日颇有些心神不宁,自是知道什么缘故,哼了一声说,“你拿的那份是平南西路的,放进平南东路做什么?心思这就飞到菀南去了?”
林妍回神,仔细一看,的确是放错了。
轩明点点她分好的那几摞,说,“可不止这一本,还有呢,你自己查查。”
“还有?”林妍赶忙检查,很快挑出来四五本放错的折子,懊恼道,“你怎不早些提醒我,这要是发错了,可就耽误事情了。”
轩明挑眉,意有所指地笑道,“折子发错了不是大事,王妃可别嫁错了地方才好!”
点她呢!林妍脸色一红,嗔他一眼,“你乱说的什么!”
“行了。”轩明搁笔,“楚国使团今日离京,你想去送送就去吧,日落前记得回城。”
林妍忙摇头,“不去了。”
“真不去?”
“真不去!”林妍回答的干脆,瞟他笑道,“我怕我出城了多远,身后的醋味儿就追了多远,回来一看呀,京城竟叫醋缸子淹了!岂不都是我的罪过了?”
摆明着在说轩明。
轩明被她逗得一笑,摆手说,“去吧去吧,我岂是那般小气之人?你既说了与他有十年恩情,不叫你去做个道别,反倒成挂念一辈子的遗憾了。我已叫人与他传信,说了你会去送行,人大约就在送君亭那儿等着,你快去快回就是。”
楚国使团离京,轩明本也该安排礼官送行。可想着林妍心底必定是想送他的,就省了这一道。
说到这份儿上,林妍再辞倒显得虚假。谢了轩明,林妍打马出城。
京城郊外,一座迎君亭,一座送君亭,寒来暑往,迎迎送送了多少离人归人。
楚奕在送君亭前等她。冯谦陈景等人带着函锋营散开,把这一方空间只给他二人。
林妍驻马,看楚奕在树下站着,一袭白衣全无急迫之色,远远看去气定神闲,一如当年君子如玉。这一条路,林妍以前与楚奕走过很多次,此时恍惚间发觉,楚奕他也不是个少年了。
楚奕朝她打招呼:“妍儿。”
林妍翻身下马,“等了多久了?”
“刚到,”楚奕说,“这一回,多谢你了。”
此番前来,他已做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却不想有林妍这般豁出命去不顾一切地帮他。不想十年前一时的恻隐之心,那个满脑子只心疼泼掉鸡汤浪费的小姑娘,竟能成长到这样一副睥睨朝野的模样。
只是这一番为他的不平,迟到了十年。
只是这一番为他的不平,来的不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