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生活里少之又少能感受到的温暖的事物。
尽管这么多年一个人走来,林泠深知疏离才是常态,保持距离对每个人都好,但是本质理想主义者的他还是难以拒绝鲜活的存在。
在白霓温柔的讲述和白凇紧握他的手中,似乎这个原本只是规规整整的普通出租房无端生出几分人气,有了几分家的味道,让林泠一时间居然无法迅速分辨清楚。
白霓在讲了白凇的很多事情后忽然小小地问了一句林泠小时候有什么比较开心的事情吗。林泠能听出来有些小心翼翼,这母子俩都害怕一不小心会刺伤他,但是又希望可以尽力温暖他,只能小心试探着他愿不愿意收拢身上的刺允许他人拥抱他。
林泠想,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善意。
“我小的时候家里人就丢下我跑了,当时我的监护权是交给老师和社区工作人员,平时基本上都在社区服务中心那边写作业。我一个人孤单的话前台的姐姐会让我睡她们的值班室,让我睡她午睡的时候睡的小床。后来初高中住校就一直住在宿舍里面,教务处那边看我年纪小加上性格比较敏感内向就给我安排了单人寝室,周末同学回家的时候老师会带着我去学校边上的面馆吃面条,如果我想要做题目但是班里没什么人的时候也会陪着我。那天值班的老师会在教学楼关灯之后陪着我一直走回寝室。
生活费不稳定,但是学校有奖学金比赛还有稿费都可以用,日子也不算太难过。过年的时候叔叔阿姨老师也会给我包红包,谁不准备回老家就把我接到家里面去过年吃年夜饭。
上了大学之后就好多了,不管是奖学金还是家教亦或者是省状元名头吸引来的出版商的各种合作都足够我过不错的生活了。上大学之后假期就是和朋友一起过的,到现在也是。”
他其实不是孤僻的性格。恰恰相反,他骨子里面极其缺爱极其渴望他人的爱护,一路上更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但是偏偏有这些很小很细的善意彼此连接组成一张网,阻止了他有可能的堕落,让他得以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背。
其实他也已经很幸运了。林泠几乎不怨天尤人,他对于一切的感觉都是淡淡的,学术界的尔虞我诈,背后的冷嘲热讽,外貌的贬低攻击,家境的嘲笑,这些对他能产生的波动都微乎其微。这些就像冬天飘落在身上的雪花一样,触手就化了,无法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
他永远只为爱动容,而这就是他走到今天的唯一倚仗。
或许会有人说何必这么天真理想化,对学生掏心挖肺对学术呕心沥血,谋私是很现实的事情,也是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情。
可是林泠想自己其实没有资格“现实”。
因为他这个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理想主义。
他仔仔细细思考过,自己究竟得做多少事情才足以报答一路走过来的善意,后来他觉得唯有淡化自己,为自己喜爱的事业奋斗终身才是他应有的宿命。他没有父母,但是有很多师长,有些时候这也够了。
林泠很少和人自己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说出口时其实有些生涩,非常不习惯,语句都有些斟酌。当他说完这段话之后他抬头看向白霓——他特别好奇这双和白凇几乎一样的眼睛里面面对这样回忆会是怎样的。
然后他没有看见可怜,怜悯,或者悲伤。他看见了温柔和心疼。
这不禁让他有些发愣。
白凇也是第一次听林泠提起这些尘封的往事,一时间也乱了思绪,恍惚中只觉得自己应该抱紧怀里的人——这比他想象中更加珍贵更加来之不易的瑰宝。
他此时此刻想要自己早出生几年的想法达到了顶峰——或许如果他俩1是同龄,他们进入同一所高中后的轨迹几乎相同,或许他也能更早为他遮风避雨呢。
可是凡事没有如果。而他爱的那个人就是一个人在风雪里走了很久很久。
白霓伸出手抱住林泠,感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呢。”
林泠感觉到自己的发顶被人轻轻揉了揉,陌生的触感让他忽然就有点鼻酸,但是没有泪水,只有一种终于找到支撑点得偿所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