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仅此而已。不过日月落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效果。当药剂的效果能从物理延伸到心理层面之时,它的性价比已经高到了无可估量的地步。更别说,其成本其实从来低廉——毕竟联盟的医疗科技也在迅速发展,而铭文系的药水从来都被视为上不得台面,这一方又一方的药圃,这偌大的草药基地,恐怕光临的也只有铭文系的师生。小众爱好。
日月落对于药草园地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她从厅门进入。这层层叠叠、枝络蜿蜒的药草园地的路径,她已经走过了很多遍。她来到了一楼的蒲蒲草园地。一团又一团的蒲蒲草像蓝色碎星似的,纠缠成氤氲的一片,然而它的处理方式却可能让很多初学者崩溃。
日月落戴上了手套,拿着宽口的容器,像给小绵羊顺毛似的一株又一株捋过去,而那蒲蒲草在她手下果然也像羊毛似的绺绺脱落。大约十几株之后,她将容器密封起来。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那摘下的蒲蒲草在透明的容器里深深浅浅,像朦胧的萤火。
她顿了顿,将容器放下,看向门口,一时有些羞赧,于是她将那玻璃容器也藏在了身后。
“雪见教授。”
雪见·待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园地,她隔着那低矮的光栅看向日月落,笑容淡淡的,“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藏起来?”
因为在课上的时候,雪见教授特意强调,要将蒲蒲草先连根拔起再处理它的枝叶——刚才的惊讶已经褪去,日月落又想到了她后面的话,不禁又笑了笑,将藏在身后的装满蒲蒲草的容器拿了出来。
教授还说,这样处理的原因是,刚刚脱离土壤的蒲蒲草会更好驯服。但日月落不必如此也能驯服它们。
雪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又或许不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视为孩子般的那些可爱又充满生机的植株。
“日月落……”雪见出声,日月落应了一声。教授却又没了后文。良久,在日月落的目光下,她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未来会因为自己选择成为一名铭文系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日月落的眸光颤了颤,“教授。”
雪见·待却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语气里的惆怅只是日月落的错觉似的。她对着日月落招手。日月落走过去。
雪见拉过她的手,将一枚铜锈斑斑的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
她将开启园地的钥匙交给了日月落。而此前,日月落只能在一天的现时到更时来到这里——毕竟草药基地也属于校方设施,除了作为上课场地,更多的维护和管理也是需要专人负责的。日月落也见过其他负责人,但她却隐隐觉得,那些人身上的气质也和雪见教授相似。一种淡然,一种莫名的沉静,因过于沉静又显得哀伤。
这钥匙实在太旧了,看起来像是破碎的巧克力,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而变得灰败,轻轻一掰就会折断。
但雪见教授只是意味不明地一笑。
“尽管让那些人嘲笑铭文系好了——但唯有草药园地,没有这术法加持的钥匙——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打开。哈,我说得好像他们真在意似的。敝帚自珍罢了。”
日月落知道雪见教授不会对她多说。她只是点点头,对她微笑着道谢。而后,她正要拿着那些蒲蒲草跟教授告别,雪见却又叫住了她。
“以后,不必再准备我要求的这些药剂了——如果说是作为得到钥匙的考验,那么你已经合格了。满分。”
日月落停下了脚步。雪见对着她安静地微笑。细细的皱纹、光洁的额头,一个智性又神秘的女子。
但她下一刻开了口,语调近乎残忍。“我真是太天真了……我差点忘记,他们永远只会将铭文系视为小丑和戏子——还是最蹩脚最愚蠢的那种,因为我们的表演并不是为了取悦他们,而是为了证明我们自己。”
日月落忽然猜到雪见·待为什么要让她停止调配药剂了——是的,从雪见邀请她来到园地之后,她每周都会给日月落布置一些任务。她刚才摘的这些蒲蒲草就是为了准备这些药水。她想起来雪见曾说过,星际学院的教授们,以及其他常规学院,会定期举办联合学会。除了交流各方向的最新心得,也是在讨论如何将专业知识更好地与实战技能结合在一起——自然,这类学会的主体也是星际学院的代表学者。
看来不管她的药水多么出色,其存在价值依然被怀疑、被否认。花里胡哨的技艺或许只是小聪明,而对敌是没这么多工夫去耍小聪明的。连他们月换琴学院的官方队伍——月中使者,也是以觉心系和赛格系为主体。
当然,后来日月落才知道,尽管这些联盟举办的学院竞赛里会出场各学院的代表队伍,但这些专业化的战队训练却是在中央星的作战指挥学院进行的。也就是说,这些战队后来实际上是在校外接受着特训,但他们依然代表着自己出身的星际学院。
雪见离开了。日月落从她挺直的脊背里却莫名看出了几分落寞。
她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那铜钥匙紧紧握在手里。
是的,仅仅靠药水,是无法让铭文系被认可的。哪怕是她昨天胜过了鬼箭·衔,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如果鬼箭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道具,如果鬼箭不会在那黑暗里失去分寸、惊慌失措——那么或许最后站着的,就不是日月落了。
但,依然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
今天,从园地离开之后,她依然会去训练室。她也只会继续提升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