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季阅微不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
当她第三次推开房间门,寄希望于医药箱的神通广大,相隔不远的房门忽然从里打开。
那时候接近凌晨。
梁聿生没说话,他看着她,目光平静。
屋里光线明亮,隐约的谈话声通过电子设备传来,七嘴八舌,有英文,也有粤语。
他立在明暗交界处,换了身浅灰色的帽衫和休闲裤,看上去是随意的,只是神色严肃。
隔着一段距离,他的目光好像在责备季阅微这么晚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对上梁聿生视线,季阅微白了下脸:“对不起。”
她的声音在漆黑空旷的四楼间道里,细若蚊吟。自己听起来觉得不够郑重,季阅微便转过身面朝梁聿生说:“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最后一次——”
梁聿生这才注意到她握着的手腕。
想起此前她搬着餐椅去拿医药箱,梁聿生没说话,他转身进屋。
门没关,季阅微听到他快速说了句英文,是稍等的意思,还有一句粤语,大概也是类似意思,只是语速太快。季阅微没反应过来,梁聿生已经关上门走了出来。
他朝她走来,拿着手机单手快速操作,另一手给自己戴上耳机。
到她面前的时候,季阅微听他开口说了句“好了”。
他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像发号施令,因为这个词太过日常,但却透露出极强的掌控。似乎这样突发的状况,在他驾轻就熟的人生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季阅微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于是,她给他让了让面前的路。
她这个举动,让梁聿生莫名其妙笑了下。
季阅微抬头。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界面。看得出来,他很忙。不是那种手忙脚乱,也不是无心顾及其他的忙碌,是一种慢条斯理的忙碌。
委托秘书跟进会议之后,梁聿生切断自己这边的语音,对季阅微说:“需要去医院吗?”
季阅微讶异,下意识拒绝:“不用。”
话音刚落,梁聿生抬眼,他的目光里也有种下意识的重量:“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这件事已经对你产生了困扰,而你又没有能力解决——”
半秒停顿——
“是不是?”
这句话应该是他临时想到的。
梁聿生习惯了在别人拒绝之后说那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眼下,他发现对话的对象还是个上高中的女孩,他的理智让他补了这句稍显和蔼的询问。
只是这三个字过于突兀,完全脱离此前那番话的语境。
就好像,此刻的季阅微,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够了。
季阅微点点头:“是的。”
他这样直截了当,又“通情达理”,仿佛被什么牵着走——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季阅微一股脑道:“我不想麻烦你。”
梁聿生好笑:“你已经麻烦了。”
他的语气里有种无可奈何。因为稍长的年岁,这种无可奈何就显得十分迁就。
季阅微没感到他的无可奈何,她只感到了同之前餐桌上一样的窘迫。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贯如此讲话——“坦诚”得让人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