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曹、郭骑着骏马被仆从簇拥着。袁府修得恢弘壮丽,又有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令人赏心悦目,不觉身处乱世。
然而外面望去,一片破旧,扬尘荡起。邺城渐渐安定下来,百姓敢出门,路两旁的铺子也开了。
虽如此荒凉破败,郭柔仍看得目不转睛,忽见一家铺子挑出个缃色的幌子来,漾在空中飘荡,写着“特等绵纸”,旁边又有挑出的白幌子,用浓墨写着“上等油墨”。
两间铺前的仆从排着队,绵延十数丈,又有仆从抱着纸张锦盒满意而去。
郭柔猛地转头看向曹丕,只见他微微点头。郭柔靠近,问:“作价几何?”
曹丕道:“五纸当一帛。”
郭柔听了,摇头道:“太贵了。”
曹丕用马鞭指着幌子,道:“这是特等,你往前走,还有一等、二等、三等呢。”
郭柔惊了,叹道:“这位可真是人才。”说完,又问:“许都的纸张可够用?”
曹丕笑道:“不够,不过邺城的纸正在做。”
郭柔诧异地看向曹丕,曹丕下巴微微抬起,道:“粮食日结,绢帛月结,绝不拖欠。”
曹丕享受着女王震惊赞叹的目光,得意不已。两人继续往前,又见一家铺子挑出粉色的幌子,里面进进出出大多是女子,一股幽香飘来。
那是皂香。
再往前,又是新开的铺子,幌子上写着“极鲜海味”,见人不是很多,郭柔看了眼曹丕,道:“我进去看看。”
曹丕犹豫了下,下了马,与郭柔带着两个侍从一起进铺。管事见两人衣着华丽,举止不凡,忙迎上来,陪笑道:“贵人请。”
郭柔见柜台后面摆着数个半人高的陶罐,盖得严实,柜台上摆着干的鲍鱼、瑶柱、虾、鱿鱼、海参、海带等海味以及半玉碗的极鲜粉。
管事引着二人上了楼,请坐奉水,郭柔问:“街上新开的铺子中,就你家的人不如别家多。”
管事满脸堆笑说:“山珍海味并非人人吃得起,自然人少些。贵人想要什么,但说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郭柔道:“一样来一些,包成一斤,来二十份。”管事忙去了。郭柔转头问向侍从,道:“一同来的是二十人?”
侍从愣了一下,忙回道:“是。”郭柔点了一下头。
曹丕捏着海马干看,悄声问:“这是什么?”
郭柔掩口直笑,欠身凑过去,耳语道:“海马干,一种药,壮阳的。”
曹丕的手如同烫着般,忙将海马干扔回案上的锦盒中,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挺着身体,端着耳杯,盯着上面的花纹看得认真。
不多时,管事提了十六包海货过来。郭柔问了价钱,便叫人拿四匹绢付了,问:“这海里的东西,从哪儿来的?”
管事见贵人爽快,又惧其威势,便如实道:“这是东莱郡的人从海里捞上来的。”
郭柔不知想起什么,来了兴致,问:“北方也有善水的人吗?”
管事笑道:“哪里没有善水的人?东莱靠海,百姓就吃海,摇着船,麻鞋一脱,跳进海里了,不比南人差。即便不靠海,兖州的巨野泽绵连百里,里面的人家哪个不会水?”
郭柔笑说:“是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若没本事可不能向大海讨得食物。”
说罢,郭柔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钱,放到桌子上,对曹丕道:“买了东西,咱们回去吧。”
两人起身,一侍从提了海味,管事送人出门。郭柔上了马,回首对侍从道:“你们分了吧,尝个新鲜。”侍从们喜笑颜开,道了谢。
曹丕笑问:“你还要去哪里?”
郭柔道:“当然是去打猎。”
一行驭马出了城门,就见门口衣衫破烂的百姓排队领粥吃。郭柔瞥见路旁破碗里,粥不稀。百姓虽然瘦,但精神尚好,隐隐有吉祥话传来,她不由得笑了一下。
曹丕在一旁问:“你只听人说,现在见了,如何?”
郭柔笑道:“心情极好。”
说着,便打了马儿两鞭,那大道上登时扬起一阵尘土,曹丕忙追上,叫道:“慢些。”
麦已经种下,偶然有几家晚的,拉着犁耧,播种下新的希望。
曹丕道:“袁绍科敛重,又连年征战,百姓的种子要么吃了,要么被抢了。我知道后,奏请父亲,借给百姓种子和农具,让他们先去耕种。”
郭柔惊喜,连连称赞:“怪不得连司空都要赞你用心。”
曹丕笑说:“不止这些,你看前面。”他将鞭子朝前一指,只见一座三丈多高的筒车迎着风,吱呀吱呀地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