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渝刚跳下车不久,又冒着雨跑回家,腰腹的伤口有些裂开,雨水打湿不了渗了进去。雨水细菌多,伤口泡久了容易发炎,她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
顺带把一头长卷发也洗了。
她的祖母是混血华裔,母亲亦是岁月不败美人骨,到了沈不渝这一代,除了混血的立体五官,就只剩下一头标志性的长卷发。
小时候沈不渝经常因为父母的工作转学,每所学校待过的时间不超过半年,每去到一个新的学校,总有老师认为她这头恰到好处的卷发是故意烫染,年少的沈不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掏出相册,将自己从婴幼儿到十几岁的照片全都翻一遍,相册里的小女孩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乌黑里夹杂一丝棕的头发天生带着弧度。
头发吹到半干,沈不渝在家里搜刮出一袋方便面,下锅后给自己添了一根火腿肠,沸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捞出来没吃两口,大门被“啪啪啪”地拍响。
“交房租了!”胖女人在门外喊。
沈不渝叼着半截火腿肠起身开门:“不是还没到月底吗?”
“你家这情况我要不提前来收租,到了月底还有钱交到我手上吗?”胖女人白天听说沈不渝家里的钱又被偷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你手头要是有闲钱就把下个月房租也付了,省得我多跑一趟。”
胖女人在市中心开了家酒吧发达以后,就搬去了市中心的楼房,老城区这块是她以前的旧地基,一直等着城府拆迁她好趁机打捞一笔,谁知道这块地一次都没出现在政府的开发计划里,只能将就着租出去,赚点租金。
房租都是半年一收,一次性缴清,唯独沈不渝是个特例,胖女人看她家里情况困难,人又在读高中,网开一面,房租改成按月付,让沈不渝有时间缓一缓,说起来也算是沈不渝沦落街头时拉她一把的恩人。
“美姨,你看我像是手头有闲钱的样子吗?”沈不渝让开一步,让她瞧瞧空空如也的屋子。
美姨往里探头。
随之记起来,前不久那群不要命的又找来了,家里的东西全部嚯嚯个遍,能用的就搬走,不能用的就砸了,好在房子都没给她砸坏,不然她真得把沈不渝给撵走。
美姨:“那你把这个月房租交了。”
沈不渝:“不能缓两天?”
美姨:“就今天!不交就搬出去!”
沈不渝:“……”
沈不渝叹口气,三两下嚼碎火腿肠吞下去,喉咙噎得像是吞了黄沙。走到瘸腿的椅子边,扒开书包最里的夹层,从里面摸出随身携带的现金,数了数后伸过去:“我身上就这么多,一共475,差你的25块过两天补给你。”
“就475?”美姨声音尖锐。
“就475,再多一毛都没有!”沈不渝在潮湿泛霉的环境里喘着粗气,“我说了,差你的25块我过两天去打零工补给你,就两天工夫也不行吗?”
美姨瞪她一眼:“死丫头吼什么吼!”
老城区建筑物拥挤,也没几盏路灯,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美姨收到房租就急匆匆地走了。走前,把75块零头还给了沈不渝,让她打零工凑房租之前别把自己饿死了。
美姨走后,沈不渝快速解决掉冷泡面,在手机上搜索兼职。
兼职的事沈不渝很早就考虑过,原本在宋浔那赚的钱最低能支撑到她高考,等到高考结束后放暑假,她再去兼职攒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但昨晚钱临时被抢,计划被打扰,兼职的事只能提前。
临近高考,学校抓的严,她白天和晚上都得上课,只有晚自习下课后的10点到凌晨2点有时间。
她需要一份在凌晨工作且来钱快的兼职。
腰腹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沈不渝抽着气往后仰,上半身靠着墙壁,头往门口偏,一眼看见锈迹斑斑的铁门倒映着自己的样子。像个丧家犬一样四肢无力地摊着,双手下垂,双腿大开,毫无形象,但足够漂亮,远看惊艳近看窒息的那种漂亮。
沈不渝很早就知道她漂亮。
在走投无路时,漂亮的皮囊就是她苟延残喘的唯一资本。
沈不渝想起美姨刚下楼时接了一个电话,是她酒吧的伙计打来得,说新招的女服务员辞了,酒吧现在很缺人。美姨早先是混江湖的,还在地下赌场干活几年,她开的酒吧乱得很,经常有员工辞职,不过这样的店来钱很快,而且夜半时分也营业。
跟沈不渝想找的兼职基本吻合。
-
个屁。
第二天沈不渝去了美姨的酒吧兼职。
“你美姨现在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一件不碰,破例让你这个高中生来兼职可是冒着大风险的,”美姨瞥一眼,“工资按最低的来结啊。”
沈不渝站在女员工更衣室门口,往里看,一眼望过去都是轻薄布料,还有一面墙是情趣款。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眼:“……我穿哪套?”
“这是公主们穿的,一套贵着呢,你想什么屁吃!”美姨随手捞来一件脏兮兮的清洁工服,丢在沈不渝身上,“拖地扫厕所才是你的工作。”
沈不渝不可置信:“你让我扫厕所?”
“怎么的?”美姨咬着香烟,“我不光让你扫厕所,你还得给我洗马桶。”
“……”
美姨笑得奸诈:“不是说我这的兼职跟你想找的基本吻合吗?那就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