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的林西:“打不开。”
沈不渝深吸一口气,往后退,活动几下脚踝:“你往左边站,尽量远离门,站好别动。”
里面传出迟缓挪动双脚的声响。
那点微弱的声响完全消失后,沈不渝上身微微后仰,抬起右脚,在空中蓄力,后猛地向门砸过去,“轰”的一声震响,门受到惯性狠狠地撞在隔板,激起一片尘土。
隔板的晃动造成世界也在晃荡的错觉。
林西就站在混沌阴暗的角落里,右腿因长时间站立挤压到伤口,细细密密的疼使身子往□□斜。
她拖着右脚,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沈不渝检查了下电子锁,暗骂一句中看不中用的垃圾,回头见到林西蹲在盥洗台前处理松开的绷带,隐约见到被血珠浸红的一小块,她问:“脚有没有事?”
林西摇摇头。
“门锁了不知道手机打电话喊同学?”
“手机在教室。”
“那喊人啊。”
“没人听见。”
一问一答的模式,显得沈不渝咄咄逼人。
她心口堵着一股哑火,没有来由,莫名其妙,在看着林西一副任人搓扁揉圆的柔软模样更是火大。沈不渝喘了口气,缓了缓,恢复平常的:“就你这说话声量,跟蚊子似的,谁听得见。”
林西处理完脚踝的伤口,站起来洗手,用纸巾擦干,顺带整理了下披散下来的一头乌黑长直发。整理完仪容,面对着镜子,她口齿清晰地喊:“沈不渝。”
脊骨最敏感的地方像是被人捏了下,沈不渝眼睫轻颤。
“谢谢你。”林西说。
脊柱的麻意深入骨髓,难以缓解,沈不渝忍不住给自己找点事做,撩了撩头发,把洗的通红的手再洗一遍:“我倒垃圾来上厕所,帮你开门是顺手的事。”
垃圾站距离医务室有段距离,顺不顺手,心知肚明。
提到这,沈不渝有点好笑:“上个厕所也能把自己锁里边?”
水声淅淅沥沥。
“不是我。”
水龙头下冲洗的双手顿住,水柱哗啦啦地流淌,空旷的厕所里回荡着林西轻淡的声音:“是别人锁的。”
每个隔间的厕所门外都有一个紧急断电的按钮,是避免电路起火的消防措施,一旦按下,该隔间的电子锁会自动断电,锁起来的门也打不开。
林西听见了那一声很小但真切的“嘀”。
有人偷偷摁下了按钮。
沈不渝嘴角的笑意随之消失。
不管是恶作剧还是打着恶作剧幌子的校园霸凌,都很难将它与林西联系在一起。她这个人与世无争,没有情绪波动,跟路边的一条狗都起不了冲突。
没有什么,比亲耳听到林西承认自己被故意锁在厕所,更为冲击。
沈不渝拧紧水龙头:“谁。”
沉默。
“林西。”沈不渝嗓音冷冷地喊,话里夹着一丝怒意,她以为林西在害怕或是大事化了。
却听到林西说:“我不知道。”
女孩儿低下头,衣领处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纤细脆弱。
“是不是因为宋浔?”沈不渝突然问。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开始和宋浔“暧昧”那阵,也有宋浔的小迷妹跟她玩这种把戏——在她书包和课本里放死虫子。沈不渝摸到的时候,面无表情,还有点想笑,第二天她就把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不仅如此,她还专门定了一盒麻辣蚂蚱和炭烤蚕蛹,就坐在那女生的座位上吃,沈不渝吃一个,女生就掉一颗眼泪,她吃得香软酥脆、鲜香馋人,女生吓哭得泪眼朦胧。
也就是在那之后,大家都知道沈不渝不好惹,再没人敢跟她玩把戏。
但林西不同,看着就好欺负。
“是不是有人因为宋浔想对付你?”这话问出来沈不渝才觉得不妥,全校都知道,因为宋浔跟林西不对付的就只有一个人。
就她,沈不渝。
这话说得像极了贼喊捉贼。
她轻咳一声:“我没锁你。”
越说越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平常她不在医务室上厕所,就林西被锁的这天来了,眼见越描越黑,沈不渝烦躁地抓抓头发:“真不是我,我今天……”
“我知道不是你。”
林西平淡的语调,像是对一个老朋友无条件的信任,即使面前的这个人是全校皆知的死对头:“是别人。”
……
医务室厕所的事,“人为故意”是板上钉钉,但这到底是恶作剧还是校园霸凌,沈不渝有些犹豫。
临走前,林西的一句话帮她的疑问定了性。
“摁按钮的人,”她说,“跟推我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炎炎仲夏的卫生间阴森森的。
沈不渝背抵着门,长睫掀起,第一次以看同类的眼神看着林西。
那天在楼梯间,路过的女生说林西难相处,别人要扶起摔倒的她时被冷冰冰地拒绝。
林西为什么拒绝?
因为推她的凶手当时就隐藏在人群里,友善关心的面皮下是丑陋的灵魂在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