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在原地看了会儿,收回视线,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
那里停着一辆车。
车边站在一个脸生的中年男人,穿着林家的管家服,看见林西出来,恭敬地将车门打开一条缝隙,恰好地不让车内冷空气跑走,又能与车内的人说话:“夫人,小姐出来了。”
“让她过来。”
新管家应了声“是”,走向林西,伸手要接过她的书包,林西摇摇头,越过他走向车门,隔着缝隙轻唤一声:“妈妈。”
“周伯呢?”她问。
周伯是林家的老管家,负责林西的生活起居,在林家工作了十几年,平常也是他来接林西上下学。
车内的人不说话,站在外围的新管家适时开口:“小姐,周管家年岁大了,夫人体谅他身体不好,让他回家养老,以后您的生活起居我来负责。”
“我姓李。”
“您的书包我帮您放车里——”他再次恭敬地伸手。
林西纤细的脖颈微微垂弯,指间攥紧衣角,书包在她背上纹丝不动。
新管家有些为难,正欲开口,车内沉默已久的人突然说话:“李管家,她不想把书包卸下那就让她背着,你上车。”
新管家收回双手,回了驾驶座,嗙的一声,车门关上。
深夜的学校陷入死寂,偶尔吱起两声蝉鸣,昏黄的路灯下聚集一片扑火的飞蛾,烤炉般的闷热气温令人难以喘息。
林西一个人站在车厢外。
稀薄而闷热的空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裹挟吞没,干燥的布料渐渐被汗水晕湿,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胸口压着一块越来越重的巨石,她唇色发白。
没有老管家的求情和庇护,林西像只孤立无援的断翅麻雀。
意识变得模糊,身形开始踉跄,就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车内的人终于消了气,大度地开口:“上来吧。”
车门自动敞开,踏板降下,林西缓慢地踩住,上了车后坐在窗户边,将书包环抱在膝盖上,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是我让周伯瞒着您的,不关他的事。”
母女连心,林夫人没点破,林西也猜得出来今晚这一遭是因为什么,就像她猜的出来周管家不是退休而是被解雇一样。
她选择主动坦白,不连累别人。
林夫人:“瞒我什么。”
林西:“我两次模拟考试都控分降排名。”
林夫人:“为什么。”
林西:“考试成绩大降会影响保送学校的评估,以此驳回我的保送资格,我能留在国内参加高考。”
林夫人胸口起伏,夹杂着怒意的呼吸变得沉重:“这两个月我忙着海外的生意,没腾出时间关注你,你倒好,专门趁这个机会钻空子,为了不出国留学故意考差控分,想要丢弃保送的机会,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留在国内高考。周管家胆子不小,仗着自己在林家工作多年,就敢帮你把这事瞒下来,要不是我今天忙完回国,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瞒到你去参加高考?”
纸包不住火,发现事情败后,林夫人第一时间解雇周管家,将人驱逐出林家,重新招一个能帮她监督女儿的新眼线。
今晚亲自来接林西就是来管教女儿。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林夫人扭头看她,“是吗林西?”
双手搭着膝盖的女孩儿安静温顺:“没有,妈妈。”
“你最好是没有。”
林夫人眼神锐利:“上次电话里跟我说想留在国内读津大,为什么?”
据她所知女儿的绯闻对象也在津大。
林西唇线抿了抿,还未开口就被林夫人一句话堵了回来:“你跟宋浔不合适。”
林西抬眸,撞入母亲实在算不得好看的脸色中,听她语气尤为生硬地命令:“不用问我理由,我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话落,林夫人率先移开眼睛。
车厢陷入沉寂,只有仪表盘滴答滴答的响动,过了会儿,僵滞的气氛有所缓和,新管家很有眼力见地发动引擎,轮胎平稳匀速地碾压马路,朝林家所在的别墅区驰去。
林夫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情绪平复下来,突然闲话家常:“这次在美国,妈妈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是做珠宝生意,他的公司这几年商业版图拓展速度快,前景很好。他有一个儿子,比你大四岁,今年刚刚从常青藤毕业,我听朋友说,他有向国内拓宽产业链的意向,近两年会在国内建立一个亚洲区分公司,由他儿子管理,地点就选在南洋市,最近打算办一个商业见面会。”
车内冷空气充盈,没一会儿林西身上的汗水就风干了,冷气簌簌扑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片冰凉,她听着母亲娓娓道来,停顿片刻后,说出这番家常的真实目的:“就在这个周末,你去见见。”
是通知,不是商量。
林西淡淡道:“哪所学校?”
以为她是感兴趣,林夫人心情转好,打开话匣子主动介绍:“普林斯顿大学,品行兼优,大学时期谈过两任女友,交往时间都在半年,都是因为性格和三观不合才分的手,可见他本人对感情认真负责,是个好孩子。”
林西还揪着自己的话尾巴问:“以后在国内工作?”
“近几年都会在南洋,国外的集团是他父亲打理。”
林西默了默:“我周末去见见。”
林夫人拍了拍林西的手,笑得温柔,又是母慈女孝:“西西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