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丑一句“我不要不听话的小狗”,让赵硙重新躺回地铺上。
十二分的不服气全憋成了委屈,赵硙往李丑怀里钻, “你在钱堆里长大,不把钱当钱,你根本不知道三千两有多难赚,要是没遇见你们,我活到一百岁也捞不出三千两……”
“那现在不是遇见了吗?”李丑手放在赵硙脑袋上,摸狗一样来回摸着,低声问,“我问你,弥光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贺敛见李丑把赵硙制住了,自己在炕上睡下,不再管她们,只听着她们说话,心中笑说: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只是这两个十岁往上走的人,还真把过家家玩上了瘾头,贺敛不知是可气可笑,心中又说:六七岁的孩子都不玩过家家了,自己居然就和这样两个货搭伙吗?
第二天天亮,大个子老二果然殷勤得异常,见她们说要找买主销赃,自己领着人屁颠颠去办了。
贺赵李三人心中有了定夺,也就安心使唤他。
留在房中无事,着人去城里的成衣铺买了几件合身的衣裳,李丑和赵硙要改换行头。
贺敛的行头早已换了,此时穿着月白的棉袍坐在炕上,头发扎起辫子,面皮洗得白净,像个小门小户的少爷。
只是她脸上的漆疤未褪,难免丑陋,举止身段纵使百般矫正,也仍带着一点女气。
“梳头也得挤到我屋里来?再把虱子传给我。”贺敛端着药碗一口口地喝,瞪着地下两个盘坐的人。
赵硙正背身坐在李丑前面,由李丑一下下给她篦着头。
两人都一个姿势,赵硙身量显然比李丑大出一圈去,可看起来,就像是李丑在给心爱的小狗梳毛一样。
“李明卿,求求你,回头我给你弄条真的狗过来好不好?”贺敛又说道。她是真想让这俩人打住,太幼稚了。
“真的狗没有像小狗的人可爱。”李丑头也不回地说着,把赵硙脏兮兮的头发全都篦开了,落下来的虱子也全都掐死。
她很有几分成就,手指在赵硙梳顺的头发上理一理,“好啦,去洗吧!”
浓州雾来山,第六日下午,九个女人如期而至。
骡马跑死了半数,精疲力竭的女人们驱赶着仅剩的骡马,把价值三千两白银的货车藏匿在东南山脚的林子里。
林下系着匹匹大马,一群人已经等在了那里,为首的左臂系着红布。
正如女人头目和李丑约定好的那样。
两群人向彼此走近,女人们才看出,臂绑红布的那个不是别人,就是乔装改扮后的李丑本人。
而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神气的小郎君,极俊面孔,高高的辫子用红绳绑了甩在脑后,身着元青袍子,圆领勒腰,脚上蹬一双皂靴。
女人们不认识。
“这就是赵老大赵岂石,来浓州涮了涮,洗掉三桶黑泥。”李丑想她们也认不出来,笑容满面地给她们解释道。
赵硙没想到女人们真能如约守信赶到,也笑出一嘴的牙来,很佩服很真心地对每个人道了谢。
于是拆分货物,分散着去找买主,至晚,一群人揣着三千两银子,回到了落脚的几个院落。
“两位兄弟,货我们按说好的办到了,不知道你们答应的事还算数吗?”下了马,女人头目并没着急进院,站在原地问李丑和赵硙。
其余八个女人也都站着,等赵李答话。
六天里赶命一般地赶路,女人们满面风尘,但仍站得笔挺,眼珠射光。
“当然!你们舍命舍财地为我们奔波,你们是头一份的豪杰,往后我们就是裤腰带拴在一块的交情,去哪儿都在一块!”赵硙拍胸脯答道。
裤腰带栓在一起,这话对女人说,难免有些误会,赵李身后的手下眼神变得狎昵。
而李丑对女人们轻轻一眨眼,女人们忽然有些领悟了似的,重新打量起赵硙的面皮。她举止实在太有男孩气了,以至于她面皮上女气的地方,从没人在意过。
李丑很亲昵地搂住赵硙,伸手把女人们往院里请,“快进吧,早备下了宴席住所,为你们接风洗尘!”
院中热烘炭火,大摆宴席,请了九位女人上座。
“大人容禀,我们一行不擅饮酒。”见赵硙摆来一坛坛好酒,女人头目笑着推辞。
贺敛李丑喜闻此讯,忙把酒坛都挪下去了,正好她们不会喝,赵硙带伤不该喝。
没有劝酒,没有敬酒,手下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庆功宴。
上位那些人热乎乎地聊天吃肉,下面的人也喝着嚼着,“刚才赵老大说要把裤腰带和她们栓一块”有人说。
“别逗了,那帮老娘们给咱老大当妈都富裕。”
“说不定老大就好这一口呢?”
“得了吧,赵老大那面皮洗一洗,什么天仙睡不着,睡这帮老货。”
“别忘了,她们可攮死了小罗子。”
“是啊,老大们还真要让她们入伙?”
“那可不成,我第一个不干,队伍里有女人多晦气。”
“咱们就该攮死她们,给小罗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