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何喜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二字,指尖在接听键上方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开了通话。
“小喜啊,在忙吗?”李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刻意的亲昵。
何喜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白胖的饺子,问:“妈,有什么事吗?“
“瞧你这孩子,没事就不能跟你打电话了?“李萍的笑声有些夸张,何喜几乎能想象她此刻刻意堆起的笑容。
看来李萍是准备跟她打同情牌了,何喜按下免提键,继续吃饺子,不知为什么,饺子一下子变得难吃了。
“你还记得以前住咱家楼下那个小姑娘吗?就小学跟你一个班的,长得黑瘦黑瘦的那个。”李萍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前几天我碰到她妈了,说是嫁了个有钱人家,现在日子过得可舒服呢。”
何喜起身收拾餐具,水流声夹杂着母亲的絮叨:“小喜,你说说,当年那个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阔太太。人这一辈子归根到底不就是要结婚生子吗?你这孩子一向争气,学习好,工作也好,我现在就操心你的婚事。你是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妈还能害你吗?”
厨房的灯光将何喜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擦干手,抱着果盘回到客厅,手机被随意扔在沙发上。
“小喜,你摸着良心讲,叶堃这孩子哪点不好?你们要是结了婚,回海城住,咱们娘俩也能多亲近亲近。”
何喜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宿舍里其他人拉着行李箱向她挥手,待屋子里没了人,何喜背上书包给李萍打电话。
“妈妈,学校放寒假了,我能不能过去看看你?听说你生了个弟弟,我也想看看。”十八岁的何喜捏着书包带,心扑通扑通跳,说真的,她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演讲的时候也没没这样紧张。
漫长的沉默后,李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喜啊,不是妈妈不欢迎你来,你也知道,我在吴家也没立稳脚跟……”
何喜感觉一盆凉水从她头顶落下,她全身冰凉。李萍又说了些什么,她压根就听不到了。记忆中的寒意再次袭来。何喜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小喜啊?”李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听妈的,你那旅行社回海城也能开。什么时候不忙了,回海城多待几天,你弟弟可想你呢。飞飞,叫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不情不愿的“姐姐”。何喜扯了扯嘴角——她和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妈,我没打算结婚。”何喜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您就收了这些心思吧。”
李萍的声调陡然拔高:“不结婚?那你还惦记姓王那小子?何喜,你知不知羞啊?你们那种关系,我劝你最好把他忘干净!”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何喜深吸一口气:“妈,跟别人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么维护他?”李萍冷笑,“既然你油盐不进,那我也跟你直说。你结不结婚我还真懒得管,你先回海城,跟叶堃相处着,等合作谈下来,你想干什么我也不管你!”
脸颊传来湿意,何喜才发现自己哭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他一段时间?”何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妈,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李萍的语气软了下来,却依然带着算计:“何喜,你就听我的吧,你自己也说了不打算结婚,那和叶堃处一处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帮你吴叔叔度过这次难关……”
何喜挂断了电话。
夜色渐深,何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半梦半醒间,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小喜,你妈妈吞了安眠药,正在医院洗胃。”吴远辉语气焦急。
何喜猛地坐起身,喉咙发紧:“她吃了多少?”
“不知道,不过瓶子空了。”
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何喜保持清醒:“我现在回去。”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何喜跌跌撞撞地跑到病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她不是没想过这是李萍的苦肉计,可她赌不起——父亲走的时候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她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就在她准备推门的瞬间,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愣在原地,身后是西装笔挺的吴远辉。
“小喜,回来了?你妈妈没事了。”吴远辉自然地搭着西装外套,“吴飞,叫姐姐。”
男孩含糊地喊了一声,眼神飘忽。
何喜径直走向病床。李萍靠坐在床头,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穿着丝绸睡衣,优雅高贵。反倒是一路奔波的何喜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像个真正的病人。
“还知道来看我?“李萍挑剔地打量着她,“去收拾收拾,给你带了衣服。瞧瞧你这样子,跟逃荒似的。”
何喜突然笑了:“叶堃什么时候过来?您就这么想我跟他在一起?”
“现在咱们就求着他。”李萍压低声音,“我虽没怎么养过你,可终究是十月怀胎艰难生下的。你就不能帮我这一次?”
“我要吴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何喜语气坚定。
李萍的表情瞬间凝固:“何喜,你真要这样?咱们母女的情分你是一点也不想要了?”
何喜看了看手表:“妈,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我买了一小时后的返程票。”
“百分之五。”李萍咬牙切齿,“你总要给你弟弟留一些!”
“百分之十,一分不能少。签完合同我立刻去见叶堃。”何喜手攥的紧紧的,企图掩饰心中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