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脸色微变。
这个骑马俱乐部温素是知道的。
那不是一家对外开放的平价骑马场,而是欧洲某位公爵少爷因为兴趣爱好专门置办的邀请制场所。
夏威夷是骑马爱好者的天堂,但能够进出这个俱乐部的无一不是各个国家的名门望族,别说一般人根本没有途径听说这个俱乐部的名字,就连身价上亿的企业家都很难拿到里头的入场券。
这种级别的场所对于解家来说当然只是日常的消遣,温素也帮解千舒一家预定过多次,理论上来说作为解家的大总管,他也有几分能够以个人身份入场游玩的薄面。
但温素有作为职业管家的操守和执着,他清楚以他的地位这种行为只会消耗解家的威严与形象,因此即便解千舒多次劝解,温素私底下也从不会靠近这样的场所。
毕竟里头的人都是高门世胄,他一进入就代表着解家,若是被卷入攀谈贿赂中,他一个管家多半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而且也有对主人家轻视不敬的嫌疑。
越是古老的家族社会越是注重阶级与血统,所谓的礼仪与体面,并不包括除此以外的人。
温棠的这位“朋友”来头不一般。
从一个骑马俱乐部的名字瞬间就剖析出了来者的阶层,温素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解家的大总管不允许与第二个家族有更亲密的关系。
“小棠想骑马吗?”温素思忖片刻,温和道,“爸爸可以带你去。”
“可以吗?”温棠没有骑过马,虽然在庄园有驯马师,但她的生活路径不路过马房,所以也没近距离接触过。
克里斯刚被舞者抓走共舞,回来就听他们在说骑马的事,当即保证道:“夏威夷的骑马场可多了,有些骑马场很热门,还得预定呢。”
“不过我有会员,包在我身上。”
“好耶!”温棠欢呼。
【芭比娃娃:我爸爸要带我去骑马啦!】
解勋:“……”
那不是可以正好一起?!
【芭比娃娃:爸爸让我跟你说谢谢,但是我们是家庭聚会,不好叨扰,而且我们有适合的马场选择啦,他说他不喜欢不熟悉的马场。】
实际上温素的原话要更冰冷疏离一些,不过温棠觉得跟小朋友这么说话人家不一定听得懂,所以就用自己的话转述了一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解勋今天只好作罢,不过他也没放弃,接下来几天一直企图把对方约出来,但直到他们结束夏威夷假期,他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而且每次都能得到一句“爸爸让我跟你说”开头的婉拒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憋屈。
这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可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一个星期后,带着郁闷结束暑假的解勋被父母的一个电话从夏威夷叫到了德国,一下飞机就被谢容音抱了个满怀。
“小宝!”谢容音眉开眼笑,“妈妈好想你呀!”
解勋生无可恋地被妈妈抱着,他妈妈太喜欢皮肤接触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个供他们拥抱的玩具抱枕。
解千舒就在不远处笑着看着他们。
夫妇二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解千舒更是将近四十岁,但都容颜未老,外貌优越,周身服饰举动无一不彰显贵气。
只是相比谢容音活泼的性格,解千舒气质要稳重许多,面无表情时更像是一鼎钟,让人忽略了他的脸,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
权力会重新塑造一个人,没人会质疑解家家主的权力。
但解勋知道自家老爸的真面目。
“怎么抱这么久呢?”解千舒等半天,谢容音都没撒手,“小宝也想我了。”
解勋:“不,我没有。”
然后又被抱了一分钟。
一家三口重聚,在坐车去往住处的路上,夫妻俩盘问起孩子的生活,解勋早就习惯了跟父母无所顾忌地聊天,并不排斥与他们汇报行程。
“上次你说要交的朋友怎么样了?”谢容音打趣道,“妈妈听说了哦,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哦?”解千舒眉毛略抬,他这几天都泡在实验室里,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谁家的啊?”
谢容音:“说是网上认识的。小宝还是第一次想交朋友呢。”
解千舒:“这回不嫌弃人家蠢了?”
解勋缓缓撇过脸,窘迫地不想回答。
解千舒:“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解勋:“……”
坏了,没问名字!
谢容音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小宝,你怎会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呢?”
解勋也觉得这有点蠢,扒了扒自己的脸,懊恼道:“忘了。”
若是线下还好,在匿名的互联网上问真名,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而且他自己也没有把名字告诉对方,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呆,竟也从来没提过,活像拿了钱就万事大吉。
解千舒瞥了解勋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揶揄道:“看来他挺喜欢对方的。”
谢容音闻言恍然道:“哦,你爸爸当年好像也是这样哦~”
解勋:“……”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孩子们之间的感情总是纯真可爱的,别扭聪明的儿子难得这么迟钝,夫妻俩相视而笑,又继续追问细节,结果听到儿子频频受挫,谢容音摩拳擦掌地提出建议。
“交朋友不是这样的,你要从人家感兴趣的地方下手。”谢容音指点道,“要先聊起来。”
解千舒则一针见血地点出解勋的不妥,“你只是在单方面地展示你自己的兴趣而已,并没有考虑对方是否方便和感兴趣。”
“你一直以来都在被人讨好,但讨好别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要学会站在他人的视角考虑。”
他人的视角?
解勋若有所思。
从机场到住处还有一段时间,车上空调温度适宜,一家人亲密的交谈声越来越模糊,简单的闲聊后,久坐飞机的解勋感到了疲惫,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歪头靠在了车窗上。
解千舒余光瞥见,抬手示意谢容音熄声,指了指解勋的方向。
谢容音扭头察觉,顿时露出笑容,捻手捻脚地翻出小毛毯,盖在解勋的身上。
夜晚街道的路灯一盏盏地从劳斯莱斯的车窗外跃过,如父母疼爱的目光,载着一家三口温馨的时光奔向黝黑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