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昭完全不理解阿嬷最后在说些什么,但那段时间的痛苦让她依旧按照阿嬷之前说过的那样做,去当铺里成为追瘦猫,去各地收蛊虫,到时间点了开始巡山镇蛊,不然如果真的按照阿嬷最后说的,自己是会疯掉的。
只要结束这次的巡山镇蛊,自己就能知道真相了,为什么选择自己做酿鬼人的真相,为什么非要外孙女那么痛苦的真相,所有一切事情的真相。
这是当初让她在那间屋子里活下去的全部支撑,她当时除了喊疼喊妈妈,到最后一直在喊的就是为什么三个字。
盘昌说的是正确的,自己的确和前几代人完全不同,因为她不在广西长大,妈妈是广西人,但蒋昭从小跟着爸爸姓,民族也跟着爸爸走,生活的环境也是汉人聚集地,所以那些话她都听不懂。
按更通俗的来说,自己这个应该算是速成班,两个月就从普通人变成了酿鬼人,一般正常的是要从小时候开始学,那样就顺其自然,疼痛也少很多。
总之,蒋昭幸福安稳的生活在18岁那个回来看阿嬷的暑假突然拐了个弯,一路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于是她也变得一半一半,一半生活在普通生活里,一半为了那个真相活着,医学上管这个叫分裂性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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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想想命运真是很有预见性,18岁的那年暑假,妈妈突然说阿嬷这几年身体不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趁着暑假,打算带蒋昭一起回去看看。
刚开始,蒋昭很开心,自己很少回去广西,去一次广西就相当于是出门旅行了一次,而且,那里的水果都特别好吃,可以实现水果自足了。
她兴奋地在那几天买新衣服新裙子,打算穿得漂漂亮亮地回去,想到阿嬷家里那几个小侄女小侄子,又去店里买了同年龄段儿童的玩具,还特意包了给阿嬷的红包。
准备出发前三天开始收拾行李箱,哪知道那天早起一起床就感觉头晕晕的,一测温度计就39℃了,妈妈赶紧带着她去医院。
在蒋昭挂瓶的时候,妈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昭昭,要不我们明年再回去吧,你身体这样,回去了我也不放心。”
蒋昭那个时候很不开心,自己都期待了那么久,哪能不去啊,和妈妈撒娇了好久才同意一起回去。
等她挂了三天针身体好不容易好了,结果那天的航班取消了,于是只能再买延后一天的。
但是人倒霉起来就是一连串的倒霉,爸爸在那个时候突然车祸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本来打算今年不回去了,阿嬷却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字里行句间就是要妈妈带蒋昭一起回来。
妈妈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怕阿嬷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噩耗,于是咬着牙让蒋昭一个人回了广西。
蒋昭怀着替妈妈照顾阿嬷的心情来到了广西,结果刚一落地就被阿嬷带人接走了,然后就被关在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没有窗,没有任何家具,一关上门,里面只剩下了黑暗。
第一天,蒋昭一直拍着门喊:阿嬷,你干什么,放我出去。没人来,也没有提供饭,就这么饿了一天。
到了第二天,阿嬷给屋子里扔进了一盆死虫子,恶心的长着不知道多少双脚的虫子,只给蒋昭留下了一句话——要不饿着,要不就吃这些虫子。
蒋昭的脑子都僵住了,吃这些虫子,光是看着这些东西自己就要哭了,还要我吃,她把盆踢到角落里,拍着门边哭边喊“我要出去”。
第三天,扔进来的是一盆活蹦乱跳的虫子,蒋昭吓得连连尖叫起来,没力气了也一直往另一个角落里爬,哆哆嗦嗦地在那哭。
第四天,阿嬷过来的时候发现蒋昭还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那些虫子依旧没少一只。
这次,阿嬷进来把门别上,拿着那盆虫子走到了蒋昭身边,不顾她的挣扎,一把一把往她嘴里塞。
那个时候,蒋昭就在想,我怎么不能立刻去死呢?我为什么还活着呢?我做错了什么呢?
喂完了半盆,阿嬷才放开了蒋昭,蒋昭一直扣着嗓子眼,反复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很讽刺的是,人类的适应性真的很强,这样连续了三天之后,蒋昭已经不挣扎了。
但这个时候,阿嬷拿了一把刀进来,割开了蒋昭的脖子,把那些虫子一只一只往里面塞。
蒋昭一直哭,一直挣扎,看着阿嬷面无表情塞虫子的脸,她突然恶从心起,只要杀了这个人,就能回家了,能回家了,回家了。
蒋昭趁阿嬷还在塞虫子,边挣扎边把手往刀那里够,好不容易把刀拿到了手里,她狠狠地向阿嬷那捅过去,结果,还没捅到,自己身体里就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那些虫子,那些虫子在蒋昭身体里咬来咬去,她痛的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好痛,好痛啊,阿嬷,我错了,救救我,妈妈,妈妈你救我……”
阿嬷继续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刀,把门一关出去了。
黑暗,疼痛,恶心,蒋昭想,我怎么还不死呢?好想死啊好想死啊好想死啊……
可惜,她怎么样也死不了,撞墙、抢刀、咬舌都试过了,死不了。
渐渐的,蒋昭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每次阿嬷割脖子上的那个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快了,自己是要变成一个怪物了。
后来的时间对于蒋昭而言,是一段麻木而流动着的数据。
直到有一天,自己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蒋昭心想,太好了,自己终于疯了。
这个声音一直在和自己说话,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每次阿嬷走进来,它都能感受到蒋昭的害怕来安慰她。
这个声音,是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