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来了,也不怎么与她亲密,而是枯坐在窗前,一坐一整晚。
小荷花不会弹琴,也没有美妙的歌喉,无法为他纾解己心,便无声地坐在他的身旁,沉默地,陪着他,不眠不休。
小荷花第一次反抗老鸨子,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存钱,离开风月楼,有了自由,她才能与裴昭长相厮守。
所以每次有客人前来,她都第一次冲上去,腆着脸介绍自己,哪怕被姐妹们排挤讽刺,她也无所谓。
谁知,她还没存够赎身钱,风月楼,就没了。官府没收风月楼所有钱财,充了公,但归还了她们的卖身契。她分明得了自由,可却猛然惊觉,自己居然无处可去。
于是,她想到了他……她在典狱司外等了一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被冻得浑身僵硬,终于等到裴昭出来。
“什么小荷花,小红桃的,我不认识,给我滚,”裴昭发了狠,抬起的腿一脚踹在了女子的心窝上,踹得她身躯在雪地里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住。
小荷花捂着心口两眼发黑,紧接着听到那人说:“来人,把她赶走。”然后,便头也没回地进了典狱司。
她拖着疲累破碎的身躯,离开了典狱司。
跌跌撞撞地身躯走在繁杂的小巷胡同里,临近春节,到处敲锣打鼓,喜气洋洋,门户众多,竟无她一处容身之所。
这时,几个妇人说着话从她身旁经过。
“听说兰和布庄在招工,给的价高出不少别的庄子不少,逢管会不会织布的,都跑去凑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吧。”
杜若兰发愁,以为高价招工,会很快招到人,可惜,来的竟是些不会织布缝衣的熟手不说,甚至还有男的,也来凑这个热闹。
她让朱娘把人都打发了走,耳边顿时清净不少。
正要带着蓉儿离开,却看到还有个人蹲在台阶下,没有走。
杜若兰让蓉儿过去看看。
蓉儿弯腰去瞧那人,并说:“姑娘,今天布庄不招人了,你走吧。”
谁知那姑娘不肯走。她抬起头,看出杜若兰才是话事人,于是扶着墙角缓缓站起身,对她道:“我,我很便宜的……”
杜若兰正要扭头走人,有白霜在前,她再没有那热心肠去帮助别人,可‘我很便宜的’这句话,却莫名让她颇有感触,不由得脚步一顿,问她,“你有多便宜?”看女子穿着,杜若兰想起此前在风月楼前见到的那个姑娘。一个风尘女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能干得下吃苦卖力的活吗?
小荷花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头,说:“一,一两银子就够了。”
杜若兰不由得好笑,还以为她会说自己一碗饭就够了,可她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一两银子,“姑娘此前是风月楼的人吧,我昨日在街边看到你了,你可知,一两银子,并不少,在风月楼,那种销金窟,锦衣玉食的地方,一两银子,是不经看,可在这儿外面,一两银子,够一个巧娘子,半年的月银。”
谁知女子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我是说,一两银子,可以把我买下来。”
杜若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白纸一看,竟是卖身契。
杜若兰说:“我杜若兰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也不趁人之危,你先说说,你都会些什么吧。”
杜若兰?这名字,好耳熟,神情恍惚的小荷花竟不知在哪儿听过。
她想了许久,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自己究竟会什么,她这辈子学的,会的,都是些伺候男人的法子。
杜若兰把卖身契还给她,谁知小荷花竟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蓉儿见状立马把她推开,挡在杜若兰面前,厉声喝问:“你要做什么?”
小荷花虽然没想起自己会什么,但她想起来,裴昭说要杀的人,名字正是叫杜若兰,于是斩钉截铁地对杜若兰道:“有人要杀你。”
杜若兰失笑,缓缓开口:“想杀我的人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是裴昭。”
“裴昭?”典狱司司刑,杜若兰现在正要去大理寺,把她怀疑那日马车劫持她的人是裴昭的事告诉李迟意。
她这才正视这个衣衫褴褛的圆脸姑娘,听完她的说辞,思忖片刻后问她:“我怎知,你没有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