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宫女已经端走另一碗汤送到隔壁的桌上,杜若兰才泄了气,她告诉自己,没事,还有机会。可刚刚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有下手,后面的每一次,她都再没有把毒投放进去的勇气。
杜若兰闭着眼睛暗恨自己的懦弱,端起桌上的酒,就猛灌了几大口。
她这才惊觉皇上都没来,自己怎么能先动杯喝酒呢?
好在没什么人察觉这边,她连忙把空杯放了回去。
旁边却是传来李迟意清朗的笑声,见她看自己,他无声地朝她举杯,然后长颈微仰,喉结翻滚几下,学着她的样子,把一大杯酒猛灌进嘴里。
杜若兰这才发现,原来席间不少人都在饮酒,皇上没来之前,虽不能动筷,却是可以饮酒的。
“皇上驾到——”
太监掐着嗓子,尖细的声音穿透层层塔宇,回荡在殿内。
群臣及其家眷们起身行礼,杜若兰也跟着起身。
“恭迎圣驾,皇上万岁。”
老皇帝落座,左右两侧分别是太子和淑妃。
“众爱卿,请坐。”
杜若兰也随众人谢了恩,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置,行为举止从容有度,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皇上一眼就瞧见了台下这个容颜绝丽,明眸善目的女子,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位,便是朕亲封的守安县主吧?”
杜若兰听皇上点了自己的名儿,也不慌,她从席间缓步移出,走上殿前,跪旨谢恩,“皇上隆恩,为民女博了个好名声,民女感激不尽。”
“哈哈哈,”皇上笑了几声,指着李迟意,“你要谢,就谢他吧,你的诰命,是他给你求的。”
杜若兰瞟了李迟意一眼,那人不动声色地饮酒,她自然是用不着当众谢他的,回到席间,小声提醒他道:“你少喝点儿吧,喝醉了,这里可没有太监能扛你回去。”
李迟意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不过今日这酒比平日的好喝些,没忍住就多贪了几杯,他轻笑着对杜若兰,软声道:“嫂嫂就别管我了,你平时不胜酒力,刚刚不也猛喝了几口,嫂嫂应该少喝点才是,不然,届时还得我抱你回去,可惜,你又不愿意我抱你……”他轻叹摇头,好似颇为无奈。
杜若兰听他声音软软的,似已有醉意。
皇上又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感谢众臣这么多年为大厉殚精竭虑,辛苦了云云。
然后便开了席。
杜若兰早饿了,正准备动筷,这时只见从塔顶翩然落下几个身姿曼妙的西域舞女,在大殿上舒展腰肢,跳起了舞,她们身着薄纱,脚步轻盈,美不胜收。
等舞女们散去,宫女们抬上一把古琴放在了大殿中央。
杜若兰正好奇时,便见苏韵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坐到了古琴正中,然后伸指抚琴。
随着她细润的指尖拨动琴弦,一阵悦耳的琴音如流水般扬出,余音绕梁,经久不息,盘旋回荡在古塔内,宾客们听得是如痴如醉,一曲终了,还有不少人回味其中。
杜若兰没忍住偏头去看李迟意,见他闭着眼侧着头,白皙的长指微微曲起,附和着琴音轻点在桌面上,似乎十分享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意,她以前学过弹琵琶,琴师也曾赞过她一句‘颇有天赋’。只可惜太久没碰,早就生疏了。现在她的这双手只会织布,哪儿能弹出悠扬的曲子来。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老皇帝道了声:“此琴弹得不错。来人,赐赏。”
太子也忍不住点头附和道:“素来听闻苏家四小姐琴技了得,今日闻此一曲,真是惊为天籁。”
“民女这厢献丑了,”苏韵起身谢恩,“谢皇上,太子殿下,淑妃娘娘。”
苏韵此番大出风头,她迎着在场世家小姐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回到坐席。
期间,路过李迟意的身侧时,从她的腰间不小心掉下一个粉绿荷包。
苏韵脚步未停,似乎并未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这时李迟意睁开眼,他似乎是看见了地上的荷包,就在大家都以为李迟意会为美人弯腰拾起荷包时,只见他在短暂睁眼后又重新闭上了双目,一副微醺勿扰的模样。
苏韵放慢脚步,没有等到他出声喊住自己,她难堪地等待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头自己去捡起荷包时,一只纤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小心地替她拾起了地上的荷包。
这只手长得极好,腕间戴着一只满绿手镯,五指细长匀称,指甲不长,指尖修剪圆润,月牙显眼,不过细细看去,这手背上却分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细微伤口,使得这双本该完美无暇的手,出现了裂痕。